“你对于感情这件事倒是看得明白。”慕然微微一笑道。
“旁观者清罢了。”沈江蓠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我自己在感情这件事上,还不是一团糟。不瞒你说,我找了慕然这么久,可是到现在我也没想好见了他该对他说些什么。”
“那就不要想了,待见了他,自然知道该说些什么。”楚亦渊微微一笑,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罢,王后那边该逼着你家雪夫人喝药了。”
沈江蓠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连这你都能算出来?”
“那个药午时服用,效果最佳。”楚亦渊说着,低头看了看地上还未吃完的烤土豆,转身从他那身质量上乘的白衣上“刺啦”一声撕下一大块布料。
沈江蓠看得目瞪口呆:“你想做什么?”
“不是你说要都吃完,不能浪费的么?”楚亦渊说着,已经蹲下,开始把烤土豆往那块布料上拣,一边云淡风轻道:“我暂时吃不完,打包带回去吃。”
“这……”沈江蓠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准备这么多土豆,又故意对楚亦渊说要都吃完,其实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她想看看楚亦渊那万年不变的翩翩公子形象崩塌的样子。
可她方才却看到,楚亦渊哪怕是做出从衣服上撕下一大块布料这样粗鲁的动作,也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
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沈江蓠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楚亦渊已经将剩下的烤土豆打包成一个漂亮的小包裹,优雅地提在手里,朝她笑了笑道:“快些回去罢,若真是这般舍不得我,明日早些来梓竹苑找我就行了。”
沈江蓠:“……”
嗯,他这么不要脸的态度,一定是同她三哥学的,回头她得说一说她三哥,莫要耽误了人家好好一个良家美少年。
沈江蓠一边想着,一边并不理会楚亦渊,只径直往清砚阁的方向去了。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荷塘的时候,沈江蓠怕引起老嬷嬷的怀疑,忙下塘去摘了些刚长出来的莲蓬,一路举着回了清砚阁。
果不其然,一到清砚阁,沈江蓠便瞧见老嬷嬷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你这贱婢不好好伺候夫人,又跑去哪里会野男人去了?”
沈江蓠忍不住心中一惊,暗道一声不妙。
莫非她偷偷与楚亦渊见面的事情,已经被王后那边知道了?
不应该啊,若是有人跟踪她,她不可能没有察觉的。
想到这里,沈江蓠心头稍稍安定了些,仍是低眉顺眼道:“夫人一早说想吃家乡的银耳莲子羹了,奴婢便出门找了许久,这才找到一处荷塘,采了些新鲜的莲蓬来。”
“那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去干活!”老嬷嬷瞪了沈江蓠一眼,又转身祸害其他小宫女去了。
“是。”沈江蓠仍是低眉顺眼地,拿着莲蓬去了灶间。
厨房里头,几个小姐妹正在忙着中午的饭食,一旁的小炉子上正熬着黑乎乎的药汁,宫女白玉正拿了小扇子在一旁守着。
“啊篱你快回去歇着罢,你昨日刚挨了三十大板子,身子定是受不住的,这里有我们便好。”那名叫白玉的宫女见沈江蓠走进来,忙站起身接过沈江蓠手中的莲蓬道。
“不用啦,昨日多亏了你们手下留情,我今日才能下得了床。”沈江蓠一边同白玉嬉笑,一边找来一个碟子开始剥莲蓬。
“阿篱,你这么来了?”“你身子好些了么?”“快回去歇着吧,嬷嬷那边我们帮你糊弄过去。”厨房里的其他宫女见是沈江蓠,也纷纷围了过来,劝她回去歇着。
“没事的,我已经好啦!”沈江蓠笑着站起身,还转了个圈:“你们先去忙吧,一会儿给你们炖银耳莲子羹喝。”
那几名宫女见状,也不再多说,只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又去忙活手头的事情了。
沈江蓠坐在小药炉旁边剥莲蓬,一边剥一边问旁边熬药的白玉:“这药是给夫人熬的么?”
“是啊,王后派来的那个齐嬷嬷,非说夫人水土不服,要用药调理,可我冷眼瞧着夫人明明气色红润,半点水土不服的样子都没有。”提到那个新来的齐嬷嬷,白玉也是一脸厌烦。
“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的好,小心祸从口出。”沈江蓠附在白玉的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而后便开始专心剥起莲子来。
午膳很快便准备好了,沈江蓠将银耳莲子羹放在灶间用小火炖上,便拿了饭食去尹雪那里。
“阿篱,我今日一上午都没见着你,你昨儿伤得那样重,就先在房间里歇着罢。”尹雪一见沈江蓠进来,忙站起来接过她手上的食盒。
“我身子骨皮实,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你昨儿不是说想喝银耳莲子羹么,我上午去采了些新鲜的莲蓬来,现在已经炖上了,大概午时之后就能喝了。”沈江蓠笑着,将食盒内的小菜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
“阿篱,是我对不起你。”尹雪看着依旧神态自若的沈江蓠,眼中满是愧疚:“我当初就不该起了私心让你随我入宫的,你找个机会赶紧离了这是非之地罢。”
“夫人说的哪里话,奴婢自小便跟着夫人,夫人可是嫌奴婢昨儿笨手笨脚打翻了药碗?奴婢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夫人不要赶奴婢走……”沈江蓠一边楚楚可怜地向尹雪求着情,一边向她传密语道:“谨言慎行,小心隔墙有耳。”
尹雪被沈江蓠的一番操作惊到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坐下来慢慢吃饭。
“那药你且按时服用,我自有办法救你,相信我。”见尹雪终于听进去了些,沈江蓠松了一口气,又偷偷传密语给她道。
尹雪正在夹菜的手顿了一顿,而后抬起头与沈江蓠对视,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嗯,我信你。”
多亏了楚亦渊给的那些药,沈江蓠身上的伤没几日便已经好了大半。
因着王后那边的事暂时算是解决了,沈江蓠心里的一块石头暂时落了地,便开始委婉地暗示楚亦渊是时候带她去见慕然了。
楚亦渊也很是上道,利落地挑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便又偷偷带着沈江蓠出了王宫。
汲取了上次的教训,沈江蓠在这一回便提前找尹雪借了一身衣裳带上。
尹雪知道她要去找她的小哥哥慕然了,格外兴奋,两个人背着齐嬷嬷在小房间内暗暗兴奋了许久,尹雪还贴心地帮沈江蓠好好捯饬了一番,描了眉擦了粉,又画了时下最流行的花黄,绾了一个俏皮灵动的双丫髻。
沈江蓠一直都不是像尹雪那样的大美人,样貌上也生的是美艳不足而清秀有余。此时这般细细妆扮了一番,平日里瞧着还未长大的小姑娘平添了几分少女的柔美娇俏,
沈江蓠看着镜子中容貌清丽的女子,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七年了,她的小哥哥慕然,如今长什么样子?再见面,他还能认出她吗?
日头渐渐升高,转眼间便到了晌午。沈江蓠照例伺候尹雪用罢午膳,喝完齐嬷嬷送来的汤药后,又将慕然给的药混进饭后的茶水点心里让尹雪服下。
齐嬷嬷近来因着尹雪十分配合地吃药,也消停了不少,每日只按时送来汤药,盯着尹雪喝下去之后便径直回自己房间歇着去了,沈江蓠因此很轻松地便逃出了清砚阁。
轻车熟路地来到梓竹苑,楚亦渊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裳,备好了车马在等她了。
沈江蓠见状,加快速度,随白芷进入一间厢房后,迅速换上尹雪替她准备的衣裳,穿戴齐整后,又对着镜子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找不出什么差错,这才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备好的马车那边去了。
沈江蓠坐上马车的时候,楚亦渊明显的怔楞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惊艳,但很快便又神色如常地夸赞道:“阿篱今日甚是漂亮。”
“那是。”沈江蓠得意地坐下,理了理衣摆:“女为悦己者容嘛,等你有了心仪的女子便会明白了。”
楚亦渊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因着是去见心上之人,沈江蓠便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的快,好像她才不过欣赏了一会儿马车外的风景,便已出了王宫,到了城西的流云布庄。
盛夏的午后,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沈江蓠随着楚亦渊走下马车的时候,只瞧见一个伙计坐在柜台前打瞌睡。
楚亦渊领着沈江蓠从容走入店内,唤醒了睡得正香的伙计:“劳驾,我找你们家四公子慕然。”
那伙计午后犯困,想着小眯一会儿的,不想却是睡着了,冷不防被楚亦渊唤醒,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不迭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点头哈腰惶恐道:“客官您稍等,小的马上就去喊我家四公子出来。”
“不用喊了,我出来了。”说话间,一名玉树临风的蓝衣公子自里间走了出来,朝楚亦渊略一颔首道:“楚公子好久不见,不知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不知为何,沈江蓠念了六七年的慕然,此刻真的见到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在下有一好友,久仰公子大名,一直想一睹公子风姿,今日特带她来拜访慕公子。”楚亦渊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朝慕然寒暄道。
慕然的目光向沈江蓠看去,一直在偷偷打量他的沈江蓠没来由地一阵紧张。
所幸慕然的目光只在沈江蓠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笑着开口道:“在下流云布庄慕然,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慕公子……唤奴家苗姑便好。”他果然还是没认出她来。沈江蓠心里一阵失望,又鬼使神差地提了苗姑这个名字。
“不知苗姑今日前来,可是想做一身衣裳?”慕然听她这么说,笑了笑道。
“嗯……你这里可有适合夏天的布料?”沈江蓠掩下心头的失望,重新看向慕然笑道。
“你们先聊,我去马车内等你。”楚亦渊笑着朝沈江蓠说了一句,便转身回了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