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认识的话那就好办了。”校长说，“接下来的事情让顾以瞳跟你说。顾以瞳双方兼顾。既是南校区的学生会会长，也是北校区的学生会会长。北校区的事情，包括学生性格也好，环境各方面也好，她都了然于心。我一个老头子只管行政的工作，如果是其他学生事务你可以跟顾以瞳讲。”
我点点头。
“池早树，你早上好像迟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还是绕不过去这道坎。没想到顾以瞳竟然如此这般严格，就连学生迟到名单都要拿过来看一下。哪个学生会会长这样恪尽职守？
“今天是例外，出了些状况。”
要是秦子萱那个捣蛋鬼不跑来我家挖我闹钟电池，我今天当然不会迟到。
“池早树，其他事情我们出去说吧。”顾以瞳拉着门，摆摆手跟我说。
校长室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当然咯，你如果不觉得尴尬的话，就算在校长面前跟顾以瞳闲聊一下晚餐的事情也是可以的。
说不定校长来了兴致会加入我们的谈话之中，接着话题就会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或许校长会对七十年代的摇滚歌手感兴趣。然而跟他高谈阔论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跟顾以瞳一起去学生会那边喝喝茶放松放松心情。尽管我知道学生会也不是可以放松心情的地方，但是至少可以喝茶吃蛋糕没人管。不过前提是帮学生会搞搞手头上要紧的工作。
说起来要是学生会有紧要事情忙不过来，顾以瞳也会请求我过去帮忙，所以我经常也会在那边出现。如此一来二去，在别人眼里我反而不像一个混学校的了。俗话说近朱者赤，在别人看来我的档次倒是提升了不少。可这家伙一直没变，我还是那个混子学生。我是那种只想着混过这三年，如果还能够考个好大学，便已经相当不错了的那种庸人。纵令明天是世界末日也好，就我的能力来说自然无法改变现状，从而只能继续慵懒度日。就只是那样吃完早饭到学校发呆，而如果学校全面停课就回家睡觉，秦子萱要是在我家就跟她扯一些有的没的。
也就是那种所谓的路人甲杂鱼角色。
只是因为顾以瞳太过耀眼，当我站在她的身边时，别人总会以为是我们两人在发光。可实际上发光的只有顾以瞳，我只不过是不小心站在她旁边罢了。
我在转学同意书和保密协议上签名。当然保险起见我也有翻开来看，证明确实不存在问题之后，我又询问校长：北校区离这里多远？那里环境如何？
顾以瞳拍拍我肩膀说道：“那是贵族学校，贵族学校自然不比普通学校，跟本部相比大小差不了多少，环境优美人也比较少，甚至还有个教堂一堆唱诗班的每到周一就在里面祈祷。而要说距离，从这里坐公交车到那边估计也就四个小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此还算可以。况且那边的宿舍堪称总统套房，也不会比你住处差上多少。没必要走读，想来也不可能走读。这些还是出去说吧。”
我点点头。
我跟校长打了声招呼。随着顾以瞳出了门。
我出门之后缓缓舒了口气。不知怎么在校长室里一直憋得慌。看来我池早树在手握重权的人旁边会感到胸闷难受，我觉得在校长面前我总归只是一只蚂蚁，校长只要一脚下去我便一路归西。太好了，终于出来了——刚出来时我便是这般感受。那便如同在监狱受刑的犯人刑满释放后走出监狱一样的心情。
“走，散步去。”
“还有多久上课？”
我拿出表，看了看时间说：“十分钟。”
“那散步就不要了。走回教室也需要时间。”
“自然是。我手脚还算利索，我觉得五分钟就能回教室。十分钟不觉得还算长些？”
“话虽如此……”
我问顾以瞳：“校长刚才说了，关于我转校的事情学生会也做了些决定，这件事前因后果我一直琢磨不透。你能否透露一二？”
即使是杂鱼角色，看来也打算搞清楚事情状况。其实不搞清状况也是可以的，转到北校区去又有何妨，我照样以我的姿态度日。可那样又觉得事后会变得很麻烦。干脆现在先知道些许情况，也可保以后高枕无忧。
“确实有学生会的决定。”顾以瞳下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我，“不，其实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当我听到顾以瞳说“其实是我一个人的决定”的时候，我不由得一愣，仿佛选择失忆性一般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这种事情，岂是一个人能够全权决定的？那么顾以瞳既然说是她一个人的决定，那她一定知道理由的吧。
“走吧，边走边说。下节课记得去上课，不准翘课。”顾以瞳拿手指着我的鼻子。
我本想拿开她的手，不想她一下子就把手收回去了。她的手冰冷如铁块。她老是怕她手会冻到别人，因此总会故意躲避他人。我说她的手冬暖夏凉，也挺好的。可她却一直不肯听我说。
“学生会会长是我朋友，搞得我都不敢轻易迟到。翘课自然也不会做的。”
顾以瞳皱了皱眉头，说：“作为一个学生就应该遵守校规。不能因为和我是朋友就遵守校规，和我不是朋友就可以随便迟到吧。”
她盯着我。这种有如警察盯着犯人的感觉让我心里发毛。我低下头。
“对不起。”我说。
我有些受不了她的目光。
“好吧好吧，现在学业最重要知道吗？所以下节课要好好上。”
“知道。”我说。
“有好好吃早饭？”
“有。”
“那就好。看你说话有气无力。”
“你也有吃吗？”
“自然是有。”
“早饭要吃，不然饿得慌。对身体也不好。”
“昨晚熬夜了？”
“十一点睡，不熬夜。”
“真的？”
“真的。”
“那我信你。熬夜也对身体不好。”她说。
“可惜今晚要补习功课。”
“要考试了，得补习的。”
“我估计又要退步了。”
“大哥，你上次分数已经很低了。再退下去哪成？”她苦笑着看我。
“不就一个小考试？何必兴师动众。”我俨然虚张声势般说道。
“今晚吃什么？”
“不知。”
“我也不知。要不下午来学生会这边？”
“这和晚饭吃啥有什么关系？”
“没啥关系。你看你不是要走了吗？不去看一下学生会，我们会寂寞的。”
“我老是过去蹭茶水，怪不好意思。”
“你去看一下，这也于情于理。你也帮了学生会不少忙不是。”
“我下午会过去的。”我说，“你刚才说要我去北校区是你一个人的决定是怎么回事？”
听到我问她这件事之后，顾以瞳摸摸头，只是露出为难的表情。看来情况很复杂，而且并非一言两语就能说完的。总不可能是顾以瞳跟我是朋友所以存有私心吧。顾以瞳也不是这样的人。
“是我的决定。”顾以瞳说，“因为你能看到幽灵这件事。”
这件事我从未跟其他人提及过，顾以瞳怎么知道的？
“确实是。”我不打算隐瞒。
我以为别人都不会相信。可我还什么都没说，就有人打算相信我。
我问顾以瞳：“所以说我能看到幽灵其实是一种病，我因为这种病要到北校区去？”
简直荒谬，一旦能够看到幽灵这件事变成了一种病，那么大致上也就是，因为患有某种精神病经常看到幻觉，比如幽灵。至少现代科学上，还从没有论证能够证明幽灵的存在，因此这纯粹是由精神上的疾病导致的不正常心理反应，这种反应也就出现了能够看到幽灵的幻觉。
从而说明，六天前跟我闲谈的那名幽灵女孩是假的，是我脑子里凭空制造出来的幻觉。但我又怎么会相信，因为她是如此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
顾以瞳说：“不，即使你有心理上的病因，凭你的经济条件也没办法到北校区去。你之前跟幽灵对话被我看见了。我当然不打算刻意不说，搞得我好像喜欢偷窥别人似的。那个，就是看到那么晚了你还在教室，就想约你一起回家，可却看到你一个人自言自语。再加上以前也总是看到你一个人好像在跟别人说话似的，可是分明就没有其他人。而且过去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我是说，有一次你的举动让我特别在意。”
“什么事？”
“在路上走着的时候，你有一次提醒我说前面有人。说是有小孩什么的，你还跟我说别撞上了。可我什么都没看见。事后你却像没事人一样说是自己看错了。”
“原来是这样。”
“希望我不会搞错。”
“没搞错，就是那样。我确实能够看到幽灵。”
“果然我没猜错。”
“所以……”
所以到底为何要让我去北校区。我沉着脸想。
“先跟你讲讲北校区由来吧。”
“嗯。”
顾以瞳说：“北校区是贵族校区。但是就算是贵族校区，学费顶多几万到十万，却因为学生太少，所以学费也相当昂贵。况且当初建立北校区的时候只是为了照顾残疾人和心理不健全者。据调查当前社会上，每十六个人就有一个是残疾人，只不过残疾人难以在外活动，所以很少见到，学校也是考虑到这一方面。可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学生数量一开始就相当少。幸好只是个校区，还有本部撑腰，要不然就废校了。为了不让北校区成为幽灵校园，学校开始跟一些著名大学合作，并将北校区打造成贵族学校。不过尽管如此，因为性质上仍属于非正常人就读的高中，所以那边的政策仍然是招收有某方面疾病的学生为主。”
“你有在听吗？”
“嗯。”我仿佛这才缓过神来，点点头。
距离顾以瞳开始讲北校区到现在，时间好像已经度过了一个下午。对于冗长的介绍我怎么也听不进去，总而言之那是一个不太正常的贵族学校。
“然后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学校要你去北校区的目的。这个想必你也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你听好了。”
“什么？你说。”
“你去到那边，便一切明了。”
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叹口气说道：“你是在玩弄我吗？”
被顾以瞳玩弄，想想都觉得怪异。她是个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的女孩子，只有别人玩弄她的份，她又怎么会玩弄别人。再者，顾以瞳的表情也一直没变，那分明就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的表情。
“没有。”她说，“下午来学生会我再跟你说。现在倘若再深入讲下去，上课时间就该到了。”
“还有五分钟，怕什么。”我说。而后又一想，顾以瞳上课的教学楼离这里有些远，况且她上课所在楼层简直就是在云端之上，就算爬上去也相当费时。
“在后天时候有趟车会从南校区直接开往北校区，那辆车只为你而开。因此不管你多早多晚来校那辆车都会在那里等你。但不要超过上午十一点。”
我笑着说：“那我晚一点起床。”
“你信不信下学期跟上学期一样，每天早上七点准时打电话叫你起床。”
“求原谅……”我欲哭无泪。
说起来我上学期能够拿到全勤那全是她的功劳。就是因为她每天早上准时七点打电话叫我起床我才拿到全勤的。被女孩子那样叫起床，怎么也没办法赖床啊。
有一天我没接她电话，她直接跑到我家门口敲我门。她在门口跟我说：“你是不是发烧了？要我给你买药吗？”
“不用了。”我打哈欠，只能去刷牙洗脸。她居然给我做早餐。简直是理想中的女朋友模样，我甚至觉得顾以瞳只是我的一个幻想，我可能因为内心无比缺爱所以幻想出来那么一个人。但是经过我多天的努力观察发现并非如此。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而且顾以瞳除去学生会那边，似乎就只剩我这么一个朋友。因此对我会有过多的在意。
我这样一个普通的混子学生，也不想那么早起，跟她说也没有用。现在她也不来叫我了，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最终我还是乖乖地设了早上七点的闹钟。这样做才终于让我安心不少。想来真没办法。顾以瞳已经把我调教成一个不会迟到的少年了。
“还有，注意安全。”
“我很安全，没事。”
“老实说，我很担心你。”顾以瞳说，“北校区里的人全是疯子，这是我最后所能给你的忠告。我要跟你道歉，因为我太过重视这个学校，以至于把你拖下水。别看这边给你的好处，实际上对你来说是否是好处，那还不一定。对不起。”
我不知该说什么。
“……”
“这几天千万注意安全。小心自己身后，
注意别被其他人跟踪。”
顾以瞳走到她待会上课所在的教学楼，朝我挥挥手。
我也朝她挥挥手，直到她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