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有一轮残月,或许不算残月,可已经过了满月的时候,把一道寒冷的光投到地上。
树舞动着仅有的几片叶子,在那里搔首弄姿,至少今年他们没有几天可以婀娜了。
玄藏问:“穆姐姐?杨康的?”
郭靖说:“是,她是我二弟的妻子。”
玄藏点了点头,唤了一个人过去叫杨康过来。
夜色寂静,月色蒙蒙。
杨康过来听说了这个消息,痴傻的楞在原地,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去来。
月光是如此清冷,颤颤的感觉如一粒碎石,轻轻击在杨康似一潭湖水的心底,轻轻荡漾,映照出点点滴滴、细细碎碎的往日回忆。
尤其是在这冷如水的冬夜,萧瑟的意境更是加重了对往日思念,在夜的幽寂中,在这份辽远的静溢里,好像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份明澈的爱。
玄藏静静地看着他,郭靖是个实在人,所以他很急,很急的人就会先开口。
于是,郭靖说:“二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康嘴巴张了几次,又闭了几次,最后才缓缓地说:“我是来学佛,洗清往日之罪孽。”
又吞了一口唾液,声音有点干涸,接着说:“我不知道,我……”
郭靖又急了,他说:“你什么呀?”
杨康又缓缓地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一个父亲,我不知道我配不配做一个父亲。”
郭靖听到这些话,沉默了下去,他觉得他这个二弟现在能这么说,证明内心是真的有所悔过,他带感激的看了一眼玄藏,然后双眼期盼着他能说些什么。
夜,静的有些儿彷徨。
冬天的暗夜总是让人最难猜透的,几颗星星在远处跳动着,一会儿,那星星便隐没在夜空中。
四人沉默了一会儿,玄藏对着杨康说:“心若慈悲,处处都是佛。无所谓在哪里修行。”
顿了顿,又接着说:“没有谁生来就是当父亲的,只要你有一个充满责任、包容、爱的心,你就可以当一个好父亲。”
郭靖接过话说:“是啊,二弟,不管你怎么样想,都先去见一下穆姑娘吧!”
杨康点了点头。
于是,郭靖、黄蓉和杨康三人一同下山去找穆念慈了。
萧远山和慕容博决定削发入佛门,萧峰过来感激玄藏,而慕容复则前往西夏继续要进行他的复国大计了。
萧峰说:“我……你……”吱吱呜呜,好似什么不知道怎么说。
玄藏微微一笑说:“若是愿意,往日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萧峰大笑说:“小师叔,多谢你了。”
玄藏摆摆手说:“何谢之有,我佛门行事不是应该如此吗?”
萧峰说:“可惜现在没有酒,之前带过来的都被喝完了,不然真想再与小师叔痛饮一番。”
玄藏微微一笑:“佛门饮酒的毕竟还是少数,有缘的话自然有机会的。”
萧峰说:“阿朱现在是我的妻子,阿朱就是之前在聚贤庄你救的那个。”
玄藏说:“恭喜啊。英雄救美,美人心归啊。”
萧峰哈哈大笑。
次日,玄藏带着殷素素和阿青,一起赶往风陵渡。
冬天的清晨总是轻轻地携带着浓浓的雾儿,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模模糊糊,天地间像罩纱巾似的,一片白蒙蒙。
依旧是玄藏赶马,殷素素和阿青坐在马车内。
殷素素的声音从车内传出:“你这次能打赢上官金虹吗?”
玄藏笑着说:“不知道。”
殷素素略显着急的声音又传出来:“为什么又不知道。”
玄藏依旧笑着说:“打完才知道输赢。”
殷素素显然被气着了:“你……”
然后,不再说话,玄藏哈哈大笑,阿青抿嘴一笑。
马车继续驰腾着……
“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晋壤,烟树入秦川。”
风陵渡,这处“鸡鸣一声听三省”的渡口,历史上一直以摆船渡河,来连接陕豫二省。
正是“挽输今正急,忙煞渡头郎”。
这一日,北风仍然在刮,雪花也就飘飘洒洒的落了起来,河水都已经凝成了冰。
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又不能行车,许多要渡河南下北上的客人都给阻在风陵渡口,无法启程。
这个时候再也看不到桅杆绰绰,也看不到船只南北横驰和彩帆东西争气。
更是听不到哗哗的流水声,还有那高亢的号子声。
只是依旧有那南来北往的人熙熙攘攘朝风陵渡集结。
风陵渡上虽有几家客店,但架不住行旅源源不绝,不到半天,早已住得满了,后来的客商也无处可以住宿。
每次掌柜的都得费尽唇舌,将每一间房中都塞了三四个人,余下的来人实在无可安置,便只得让他们都在大堂上围坐。
店伙搬开桌椅,在堂中生了一堆大火。
门外北风呼啸,寒风夹雪,从门缝中挤将进来,吹得火堆时旺时暗。
镇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叫作“安渡老店”,取的是平安过渡的彩头。
这家客店客舍宽大,往日找不到店的商客便都涌来,因此会显得分外拥挤。
天空,无云的地方,已是深蓝。转眼间,这圆东西从底部开始泛出微红,轻轻地,比天上的云丝还要淡。
此时太阳的周围,被云霞披上了一层彩色的余晖。
黄昏是此岸,是破晓前最飘逸的伏笔。黄昏是彼岸,是破灭前最惬意的结局。
而在玄藏到来,正是黄昏的时候,这家店竟然冷清清的,只因那堂中坐着一个人,后面站着一个人,正是那上官金虹和荆无命。
桌上只有两个碗和两把汤匙,碗里面装着的是汤圆。
上官金虹正在一勺一勺的吃着汤圆,他吃得很慢,玄藏到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抬头,只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玄藏走过去坐着,说:“我来了。”也拿起汤匙吃起了汤圆,一勺一勺的吃着,他也吃得很慢。
殷素素和阿青就坐在他后面的一张桌子。
偌大的店中,除了吃汤圆的咀嚼声和那浅浅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静溢。
过不多时,又进来了两个人,除了两个吃东西的,其他人都看向了这两个人,阿飞和李寻欢。
他们两个也找了玄藏的后面的一张桌子坐着,李寻欢拿起来酒壶继续饮酒,只是这次他没有大口的喝,就轻轻地呡。
接着人越来越多,不多时,似乎整个客栈都被坐满了。
殷素素看了一眼认识的不认识的,满堂都是武林人士。
只是每个进来的都似乎很有默契的一句话不说,就静静地找个地方坐下,但是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望着两个在吃汤圆的人。
晚霞晕染了黄昏,黄昏照进了客栈,留下一串串长长的影子。
两个吃汤圆的同时放下了汤匙,看着对方。
雪越下越大,客栈却越来越静,静得听得到心脏的跳动。
上官金虹站起身来,玄藏也跟着站起身来。
上官金虹,慢慢的跨出桌子,接着一步一步走到楼梯,荆无命站在原地。
玄藏跟着走到了楼梯。
上官金虹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往楼上走去。
玄藏跟在后面。
客栈里的所有人目光都跟随着他们两个。
整个客栈仍然很安静,安静得只有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紧接着,上官金虹打开了一扇门,进了一个房间。
玄藏跟着进去了那个房间。
门关上了。
太阳似乎因为黑云悄悄的侵入,好像急坏了,越发的红,拼命地往西下落,不一会儿就只留下了一个月牙似的边。
黑云见太阳躲了便更加嚣张,霸占整个天空,丝毫不肯露一点。
太阳则早已没了影子,只留下了一圈残留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