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道威远将军府大小姐是个笑话。
那一日花朝节宴上,程玉凝不小心撞到了骁王李璟身上,早些年,皇后便与程玉凝的母亲指腹为婚,本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只是李璟没有接住程玉凝,反而一把把程玉凝推了个趔趄,“程玉凝,本王早已有心上人,你莫要仗着和本王有婚约便试图来勾引本王,识相的话,早日退婚,免得到时候闹得难看。”
程玉凝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据说程玉凝的母亲不得威远将军喜爱,郁郁而终,威远将军程时一向不喜她,但也并未亏待与她,威远将军大小姐的体面一分不少,今日这般当众受辱却是头一份的,程玉凝早听说骁王为博左丞相家的小姐萧莲欢心花千金贺其及笄,只是不知李璟竟如此无礼,当众给她难堪,程玉凝强压下心头委屈和苦涩,低声道,“民女从前不知民女的存在给殿下带来了困扰,婚约一事亦非民女所愿,况且当初兴许只是个玩笑,当不得真,既然殿下不愿,民女也愿意成人之美,民女今日回去便会请求父亲返还信物,定不让殿下忧心,”
骁王看着程玉凝低眉顺眼的立着,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无趣的紧,脸色越发不好看,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玉凝,”李参军的女儿李茹看着骁王走远,上前扶住程玉凝,“你没事吧,都怪我刚刚与你打闹,推了你一把,才让你……”
“无妨,”程玉凝拍了拍李茹的手,“我早知骁王倾心于萧小姐,只是不知此婚约竟有碍于王爷,只想着日后做一个宽宏大度的王妃,喜不喜欢并不重要,如今看来骁王殿下竟是个痴心人,是我想岔了,早知道也好,总好过一朝嫁入王府,日日被其厌弃”
“玉凝,你才貌皆不输萧莲,不过是她喜欢哗众取宠,玉凝你向来藏拙罢了,”李茹颇不服气,“如果你肯,京城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的名头岂能落到她的头上,骁王殿下知道你的好,怎会瞧上一个次品!”
“小茹,慎言,”程玉凝敛了神色,“萧小姐才名与美貌皆不是浪得虚名,你这样胡言乱语坏人名声,我便不同你一处了,”
“好玉凝,我错了”李茹看程玉凝肃容,扯了程玉凝袖子软声求饶,“我只是看你受欺负,所以看人说人便带了几分偏见,玉凝就饶我这一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好了,原谅你了,只是有一句话你要记紧,往后若是有女人欺负你,不是那个女人嚣张跋扈,而是你依侍的那个男人他眼中没有你,”程玉凝点了点尚懵懂的李茹,有些羡慕她的天真勇敢,李参军夫妇恩爱,娇宠女儿,才让李茹如此直率天真,自己从小便没有了任性的权力,幼年母亲去世,父亲又冰冷不近人,虽则将军府嫡女应有的她都有,不应有的也都尽量满足,亦不曾爱护她,她孤独寂寞的生长,心也在一日日的冰冻,看似温和,其实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唯有李茹才能得来她几分真心,说来也怪,从第一次见面,李茹便待她极好,程玉凝几次问询,一向大大咧咧的李茹却闭口不说,程玉凝虽然疑惑,但李茹实在执着,程玉凝几次冷脸无果后便慢慢接受了这份难得的真心和温暖
绮丽的晚霞已经接近谢幕,威远将军程时看着案上的文书眉头紧蹙着,似乎遇上了什么让这个让整个草原都为之胆寒的神将也烦心的事,
“将军,大小姐在门外求见”书房外的卫兵隔着门板喊了一声
“请小姐进来”程时脱口而出,心内有些惊诧,大女儿从未主动找过他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轻轻走了进来,程玉凝福了福身子,“父亲”
“凝儿寻为父,是有什么事吗?可是受欺负了,”程时轻咳了声,一点点细问,“或者下人忤逆?或是吃穿用度不够?”
程玉凝没想到一向寡言的父亲问出这么一大段话,有些发怔,
程时看女儿不说话,又道,“听说你今日去参加花朝节宴会,可是在宴会上受了欺负,便是公主,为父也能讨回三分颜面,”
“女儿并没有受欺负,只是想求父亲一件事,”程玉凝斟酌着说,“女儿不想嫁给骁王殿下,还望父亲为女儿解除婚约,”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解除婚约?可是骁王今日欺负你了?”程时不曾想过,她所求竟是解除婚约,骁王风评极好,年岁将及弱冠,才貌品德在皇子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又是皇后的嫡子,当初程玉凝的母亲同皇后十分交好,玉凝嫁过去后也可照拂一二,乍然听到,程时有些吃惊,又想女儿一向惧怕他,从来不曾主动与他说话,今日能让她求到自己面前来,必是受了天大委屈,
“骁王殿下并未欺负女儿,只是女儿觉得与骁王殿下脾性不和,若是成了一双怨偶,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不如尽早放开,好各得其所”
女儿不愿意说,程时也没打算逼问,只是懊悔没及早知道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想着一会儿让属下去问一下,当下便说,“既然你不愿意嫁给骁王,我也不勉强你,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我程时的女儿定能嫁的称心如意,我明天便进宫,与皇后娘娘商议此事”
“多谢父亲为女儿做主。”父亲答应的这般爽快,远远超出了程玉凝的预期,字里行间透出的关心也动摇了往日父亲冷漠的形象,但那动摇也只是一刹,冷得太久,即使有一点点温暖也依旧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