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这个时代的人理解,不会骑马实在是太奇怪了。况且还是一个精通于战斗的人,怎么可能不会骑马。
但事实上王司文是真的不会骑马。王司文生活的环境里,别说骑马了,连马都不怎么见。
正恼着怎么办,黑脱脱递来一把弯刀,虽然看起来质量不怎么样,至少手里有家伙了。
远处的一个小丘上,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能清晰的听见。
草原上的风吹来,夹杂着草腥味,迎着风袭来的正是一支骑兵。他们到达了小丘的顶部,然后迅速停了下来,俯瞰着小小的部落。
这支骑兵队伍大概一百来人,不比兀那儿部的人多,却装备精良,最让王司文感到害怕的是有一部分人穿着金属甲胄。
冷兵器时代,无甲和着甲的区别很大。因为区分正规军队和民兵的标志就是看甲胄,比如中国古代就严禁民间私藏甲胄,一经发现就视同谋反,立即处死上不封顶。如果对面的骑兵只是武器好一些就罢了,兀那儿部落还有一搏之力,但是面对穿着金属甲胄的重骑兵,王司文不觉得自己这边的武器能威胁到他们。
黑脱脱也注意到了,凝重之色愈重。这时,首领巴特尔也骑着马来到所有人面前,大声喊道,
“我们尽量不要与这些劫掠者冲突,等待我的号令。我们要有狼一样的气势逼迫他们不敢靠近。没有人能逃得掉,所以要想勇士一样站在他们面前。”
首领的鼓气暂时稳住了原本有些慌乱的牧民,但巴特尔、黑脱脱、王司文三人都清楚,如果真的打起来,牧民的猎弓和木矛甚至无法穿透他们的铠甲。
原本所有人抱着希望,觉得这些人只是来打秋风的,送出一些财务就免去麻烦。没想到对面的骑兵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冲下了小丘,向着部落的杂兵发起冲击。
这一下,王司文心都沉到底了。对面不提要求不说话,上来就是奔着杀人来的,躲不过去了,也跑不了,现在只能和兀那儿的人一起作战,希望能赶走这些劫掠者。
眼见敌人开始进攻,黑脱脱知第一个抽出了弯刀,一声令下,带领着身边的骑马武装迎了上去。
平坦的草原成了骑兵作战的最佳场所,不过眨眼间,黑脱脱麾下临时拉起的骑兵便和对面的骑兵交汇在一起。仅仅一个照面,便有数十人丧生,或是被长矛挑下马匹,或是弯刀切开身体,甚至有的人跌下战马后被马蹄踏成了沾着血的人团。
一时间,草原上飘起了浓重血腥味。
黑脱脱拿起弯刀后的战斗风格不似他徒手搏斗中的蛮撞,一把锋利的弯刀轻巧的砍翻了几个骑兵,一人一马在混战里穿梭。
虽然兀那儿部的人抱着必死的决心,但装备差距实在太大,顽强的抵抗很快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木矛和短弓难以穿透对方骑兵的甲胄,而对方骑兵的长矛却能轻松刺死没有甲胄保护的人。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战斗,低效而残忍。冰冷的金属划破皮肤,割开器官,往往不能让人立即毙命,大部分的人都是在经历了痛苦的折磨后才死去。
王司文感觉自己提着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第一次感觉得死亡原来离自己这么近,之前的一点点自信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击溃了。
黑脱脱失败了,在战斗中,几个手持短弓的游骑盯上了他,几支羽箭钉在了他的背上,接着,黑脱脱就从战马上摔了下来,生死不明。
看到这一幕,巴特尔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拉动弓弦,射死了一个想要冲过来的骑兵。
“做好准备,往毡房里后退!”
局势已经很清楚了,兀那儿部落没办法对付眼前的敌人,巴特尔下令让人们进入骑兵伸展不开的地方抵抗。
可惜大多数人还没有缓过神来,敌人的骑兵就冲部落的杂兵队伍。霎时,人群被高速奔跑的骑兵冲散,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个骑兵撞飞了王司文身边的一个杂兵,耳边传来骨头隔着皮肉崩裂的声音,一抹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带着温热和浓重的腥味,一段黏糊糊的东西落在了王司文的面前,还在不断地蠕动,呼哧呼哧的冒着热气像是在向王司文诉说自己不想死。
如同触电一般,王司文脑子空白了,手上的刀越来越沉,想要举起刀给自己勇气,却怎么也抬不起手。
这和想象的不一样啊!这完全不对啊!
抬头看向四周,王司文觉得自己站在了修罗场上。
一些人想要抵抗,却被骑枪轻松地刺穿身体,死前的人想要结束这种痛苦却被骑兵甩在地上,从此再也没有动静。占有高度优势和速度优势的骑兵,像是在追逐一群老鼠,锋利的弯刀一次又一次劈开逃窜者的脑袋,只是眨眼间,一条血淋淋的裂缝就出现在那些人的脑袋上。
从前的王司文,也接触过冷兵器,并且参加过各种全甲格斗。他从没有认为自己有一天需要面对真正的死亡,真正面临血肉屠场时,王司文彻底呆住了。
正在这时,一个骑兵盯上了楞在原地的王司文,举起了弯刀冲了过来,只是眨眼间骑兵就已经冲到了王司文身边,弯刀高高的举起,下一秒就要顺势劈下来
王司文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太近了!太近了!
“我的脑袋会被劈成两半吧。”王司文心中这样想,死亡的恐惧迅速冲垮了理智,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失去了所有自救的意识,就这么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就在这时,一声尖啸,一支黑色的羽箭穿过混乱的人群,精准的刺入了那个骑兵的腰肋。原本就要得手的骑兵被这支羽箭射死,弯刀也无力的偏斜,只是划过了王司文的脸庞,留下一道血痕。
“哈森!拿起刀战斗!不想窝囊的死去就去战斗!”
不远处,老首领巴特尔正骑着马,手持弯弓。混战中的巴特尔利索的搭弓射箭射死了想要靠近他的骑兵,精湛的箭术,箭箭命中敌人的脸颊。
巴特尔冲着王司文大喊,“哈森!不要窝囊的死去!”
充满穿透力的声音透过混乱的战场,这一声大喊让王司文觉得大脑里轰的一声,像是被冲进了什么。
这下,眼泪涌了出来,压在身体里的一股情绪从胃里翻滚,王司文控制不住自己的哭了起来,声嘶力竭。
恐惧的极端就变成了近乎偏执和疯狂的求生的欲。混合着声嘶力竭的哭声,王司文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一股奇异的力量开始粗暴的冲向王司文身体的各个角落。心脏开始加速跳动,像饱和的引擎带动着血液冲击着身体的每一处器官。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王司文停下了哭嚎,提起了那把厚重的刀,含着眼泪的眼睛里充满着杀气,汹涌的血气充斥着大脑。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混乱的战场上,歇斯底里的喊声吸引周围的敌人。
又有一个骑兵提着长矛向他冲来。尖锐的长矛正对着王司文,准备着刺穿他的胸膛。
面对这个向自己冲过来的骑兵,王司文原本有着绝望的脸变得扭曲疯狂。他咧着嘴,笑看那个骑兵离自己越来越近却不躲避。
这一刻,王司文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渴望鲜血的野兽,意识渐渐被鲜红色侵染,战场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慢,而自己身边的环境竟然是那么的清晰,甚至能清楚地听见不远处弯刀切开皮肉、砍断骨头的声音。
“真的是太棒了!嘿嘿嘿!”
浓浓的杀意冲出了王司文的身体,这时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
王司文举起了手中的弯刀,连带着腰部和腿部的力量,将沉重的弯刀甩向了那个骑兵。金属的弯刀带着巨大的动能飞向骑兵脸颊。只听一声脸骨碎裂,失去了平衡的骑兵跌下了战马,重重的摔在地上。王司文咧着嘴冲向无主战马,然后灵巧侧身、抬腿,战马嘶鸣着被踹倒在地。
战马的身体被王司文踹出一个小坑,在恐怖力量的打击下,战马来不及哀鸣就直接断气了。
接着,王司文跃向那个跌在地上的骑兵,一拳就砸在了血肉模糊的脸上,完整的脑袋彻底碎成了烂泥。
此时的王司文陷入了嗜杀的状态,这种力量让他沉迷。失去了理智的王司文只觉得好想杀点什么东西。
他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长矛,双手握矛,重心下移,矛头对准了身边的敌人,虎视眈眈。
“我不要死!嘿嘿嘿嘿!我不要死!”
桀桀的笑声从王司文的喉咙里传了出来。战场的中央,一个健壮的身影手持骑兵矛,狞笑的看着敌人。他脸上满是癫狂,握着长矛的双手上,一滴滴的血污落在他脚下的草地上。
一阵阵的阴风吹起,整个血肉战场都没有眼前这个男人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
“嘿嘿,不要……呃嘿嘿!我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