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仙关外紫雾重重,终年不散,关口处的累累白骨,见证着古老而诡秘的传说。
关内的匪寨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孩童凄惨的叫喊,与妇人的哭泣声不时传出,回荡在夜空,久久不散。
手持铁矛的女人终于动容了,微微的侧了侧身,眼看着自己一手经营的寨子付之一炬,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严守土与你有何恩怨,竟要用全寨人的性命来偿还!”转过头,铁矛指向对面冷笑的异度,她压抑着内心的翻涌淡淡的问到。
“我来告诉你吧!”
吕雨静从石阶下缓缓走了上来,拍了拍异度的肩膀,漫不经心的挥手示意其离开,然后他对着对面的女人微微笑了笑。
“是你……你为什么这样做!”
在见到吕雨静后,女人明显有些惊愕,未曾想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竟会屠灭她整座寨子。
“这个世界真的有些小啊!别来无恙啊!严姑娘!”左手的鱼鳞剐在空中画出一个优美的淡蓝色弧线,吕雨静始终是满脸的微笑。
“那天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洒我满身的米酒,我也不会带人杀到你的……”见女人皱起了眉,似乎要动手的样子,吕雨静连忙摆了摆手道:“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在这之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家里很有钱,有一天他在街上看到一个小乞丐,这么高,只有七八岁。”
吕雨静伸出手在胸前比了比,然后继续说:“十二月的天气,小乞丐光着脚缩在雪地里,一副要死的样子。我这个朋友人很好,大家都这么说,还经常给穷人施舍。这种凄惨的模样他是看不过去的,所以他给小乞丐买了吃的买了鞋买了衣服,临走之前还给小乞丐很多钱。”
听到这,女人面带疑惑,眉头又皱了皱。
吕雨静冷哼一声,脸上和煦的笑容变得怪异,顿了顿,他又道:“走的时候小乞丐拉住了我的朋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就这样……”
吕雨静比划了一下左手上的鱼鳞剐,忽的利声道:“一刀捅进我朋友的肚子里,然后又……”
女人长长的叹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仰头闭了闭眼,她道:“我知道,我杀不了你。”
吕雨静没有理会女人的话,径直走到她面前,围着女人绕了一个圈,然后背对着她。
“我那个朋友死得很惨,第二天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尸体连同血水冻在地上,皮都扯掉了才把尸体搬回家里。”
“我两个关系很好,所以我找到那个小乞丐,然后杀了他全家。”
“我朋友是好人,为什么就这样死了呢!这是个什么世道!”
“其实小乞丐有什么错,他只是想吃饱点穿暖一点,这也有错吗?”
“是这个世道错了……”
……
表演冰与火的邋遢道士每天都来芙蓉桥上卖艺。
他自称百鸟真人,不仅会冰火法术,还精通相术,渐渐的竟有了些名气,许多其他坊市的人慕名而来。
这直接导致芝麻巷内的人流上涨,每天下午只要不下雨,芙蓉桥上更是人满为患。
而换鹅斋就在芙蓉桥旁,托老道的福,惨淡的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可把小丫头高兴坏了,整天忙里忙外的,抽个空还去给老道送碗水献殷情,生怕老道换地方。
而不管店里有多忙,吕雨静也从不给小丫头当帮手,依旧每日躺在门外的躺椅上喝茶,日子过得悠闲至极。
有时候来店里买书的人说话声大了些,吵到了他,他反倒要骂人。好像铺子的生意太好,他反而不太乐意。
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附近坊市的文人墨客,几乎都知道换鹅斋有个喜欢骂人的老板。
臭名在外,书铺的生意便又差了起来,不过有着老道带来的人气,生意再差也比刚开业时好了许多。
官家担忧芙蓉桥被压塌,闹出人命,特意封了两天桥,用以加固。
然而芙蓉桥再次放行时,这百鸟真人居然不再表演他那冰与火的法术,而是找了张桌子往芙蓉桥上一放,做起了卜卦的勾当。
有一次吕雨静吃过午饭到芙蓉桥上闲逛,闲来无事,便让老道给他算上一卦。
谁知那老道开口就是十两银子,气得吕雨静差点没砸了他的摊子。
这样一来,看热闹的人没有了,芙蓉桥乃至芝麻巷,也都跟着萧条了些许。
让吕雨静佩服的人不多,老道算是一个。
虽说看不惯他出了名就坐地起价的行径,但一个卖艺的老头,能够影响一条街,一座坊市,乃至整个城市的许多人的生活,不得不说是一种另类的成就。
以前老道每天表演法术冰与火的时候,附近铺子的老板总是去嘘寒问暖,送碗茶,递上一些点心什么的,都是常事。
就连铁锤这个小丫头也经常去献殷勤,不过吕雨静是从来没去巴结过的。
如今老道改算卦了,没了人气,附近商铺的老板再没人来了。
然而吕雨静这段时间却一反常态,有事没事便拿着茶壶搬了凳子,上芙蓉桥与老道闲聊,两人的关系也迅速熟络起来,有时候一聊就是一下午,有说有笑的也不知在聊什么。
再过了一段时间,老道竟扬言要收吕雨静为关门弟子,并硬塞给了他一块木牌牌,说是在他门下的信物。
吕雨静见只是块普通的木牌,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也没怎么在意,任由老道塞进了怀里,只当是老道又发什么神经。
天黑后回了铺子,便将其随意的丢在了桌案上。
“会…真令!”吃面条的时候,胡铁锤拿起桌上的木牌,看着正面刻着的三个字,缓缓的念了出来。
告别了风餐露宿,这才半年时间,小丫头一脸的枯黄早已恢复了原本的白嫩。
纤瘦的身躯也稍微胖了些许,这让她有些苦恼,因为这意味着以前的衣服没办法穿,需要花一大笔钱重新置办。
这可让小管家婆心痛不已,因此这段时间吃面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手背擦了擦鼻头上沾上的面条汤,小丫头撂下筷子,将木牌翻了个面,斜斜的靠近烛台。
木牌背后刻着一行小字,她凑近了些读道:“夜国烂柯山,百鸟真人,八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