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一大清早,旭日东升,晴空万里。
在乐开怀千叮咛万嘱咐的大嗓门中,乐渝终于被拉扯着上了回宫的马车。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在丽江城巷内穿梭。锣鼓喧天,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
乐渝趴在车窗上,透过朦胧的纱,留恋的看着城内的大街小巷。
淮既扬坐在马车的另一头,身着翩翩白衣,发束一新月形金丝环,整个人玉树凌风,温文尔雅,初来乍到就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青睐。
修长的白手将橘子剥成几半,递了过去。
“丽江城的橘子可不是一般的甜。”
乐渝接过,一瓣一瓣塞入嘴里。
巷内的木屋鳞次栉比。川流不息的行人挑担的挑担,送货的送货,还有驻足观赏马车列队的,家家户户都安居乐业十分美好。
她好不容易习惯了没有万人追捧和参拜,没有琼浆玉液和锦衣玉食。这种悠闲自在的乡间生活却草草结束了。
望着窗外的欢呼喝彩声,她愁眉着想,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和“渝公子”的众多追求者道别……
仓促的来,仓促的离开。
五年前,她等三人擅闯了天祁国的禁地,彼岸山。据说她身负重伤,岌岌可危,宫内众医都束手无策,不得不来到距离彼岸山恶灵方圆千里之外的丽江城修养五年,才能恢复元气。
乐渝垂下眼,神情微若,当年的血腥和恐惧历历在目,还有那双摄人心魂的黑曜石般的瞳眸。
“淮既扬,我一直很好奇,当年我们是怎么下山的?”
乐渝转身对上淮既扬的眼。疑惑不解的问道。
三人都遍体鳞伤,根本没有余地大战一回。
淮既扬摩擦的手指微微愣住了,眼底一抹犹豫的深色。
思考一会后,他目光蓁蓁地望向乐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别想了,渝儿的武艺和智商对付那恶魔是绰绰有余。公主殿下除去了恶兽,名扬天下,赢得了生前身后名。”
乐渝扑哧的笑起来,清脆爽朗的声音灌入车厢内。
“哈哈,我想起来这还是李风杰说过的话。对了李风杰怎么样,他那个胆小鬼下山估计要尿裤子了吧。”
神色微微紧张起来,淮既扬别过脸去。看向窗外的景色。
马车在山路间摇摇晃晃,阳光将裸露的枝桠映照在地上,似一幅粗略的素描,乐渝迷糊片刻后就倒在马车窗上睡着了。
一束漂亮的光绪透过白纱射进窗内,照耀在乐渝的脸蛋上,她不悦地将头埋进臂弯里。
淮既扬轻缓地拉上帷帐,低头看向女子,一抹淡淡女子香味扑鼻而来,引他出神。
当年她奋不顾身的扑向他,替他挡下了那炙利的火焰剑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
数日昏迷,命若悬丝,他的心肠仿佛都要被拧断了,日日揪心的疼。
看见完好无损的乐渝站在他的面前口若悬河。他是多么的欣喜若狂,淮既扬暗暗发誓,日后定要护她,不让再她受到任何伤害。
无论彼岸山隐藏着多大的秘密,她绝对不能再去涉险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艳阳渐渐西沉下去。乐渝被抖醒了,舒服的伸懒腰,一睡竟就睡了一路。
马车外彩旗飘荡,群众欢愉着呐喊。
这便是到了天祁国朝都了。
马车驻停在了皇城门口。小厮徐徐地将车帘掀起,淮既扬挎过轿走下后,伸手将乐渝牵了出来。仆人们低眉蹲躯,面前的中年男子身着明黄色的长袍,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威严地站在皇城上翘首以盼,
“儿臣叩见父皇!”
“朕的渝儿啊!终于回来了!父皇真的好想你。”
乐渝刚下马车,就被乐在民紧紧地拥入怀里。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
“五年不见,渝儿长高了!也愈发好看了!”
“啧,在外头受了不少委屈吧。下巴都饿瘦了!瞧你小时候肉嘟嘟的多可爱。”
“哼!乐开怀那个臭老头每天使唤儿臣洗衣做饭!爬山涉水!”
乐在民掐着乐渝的小脸蛋,白皙的皮肤有两团淡淡的红晕,婴儿般的皮肤吹弹及破,刹是可爱。
皇帝的威风凛凛荡然无存,眼下父女俩亲切地拥抱在一起,
忽然一位高贵女人出现在乐渝的视线内,她披金丝薄烟翠绿纱,长及曳地,微步向前
乐渝的笑容微微收了回去,欠着身子作揖道:
“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折着纤腰,娇媚的身子好似无骨。
“几年不见,渝儿果真长得水灵动人。陛下为了迎接你呀,特地举办了晚宴。可得要好好打扮一番。
乐在民从思女成疾的激动中走出来,从头到脚将乐渝审视了一番,嫌弃地摆摆手。
“在外没个人样,成何体统。来人啊,把公主带回宫去整理整理。”
数名丫头婆子涌了上来,把乐渝团团围住,
乐渝挣扎着抽出被束缚住的手,求救似地看向淮既扬。
“我……本公主这才刚回来,怎么就要去赴宴啊。”
淮既扬抿嘴偷笑。
“已将公主安全送达,微臣就先行告退。”
“不行!”乐渝急忙拽住他的衣角。
“父皇,淮既扬为儿臣也操劳了好几天,你瞧这一身臭烘烘的,他也要去整理整理!”
望着乐渝和淮既扬追追打打的身影渐行渐远,乐在民欣慰地点点头。
“你瞧他两人多般配……渝儿也差不多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淑妃听着忽然愣住,神色微紧,攥紧了衣袖。
“渝儿这才刚回宫呢,陛下怎么就急着让她走呀。”
她轻靠在乐在民身上,声音有些僵硬。
沁岚苑,声声尖叫传了出来。
被经验的婆婆来来回回拉扯着折腾了好多遍,琉璃镜内的女子才有了所谓的“人样”。
淮既扬站在殿外,随意的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沁岚苑的殿门被轻巧地推开了,面前的女子朝红宫服一身,衣间搭配着镶金琼玉,衬着皮肤白皙光洁,一头墨发翩垂芊细腰间,雅致玉颜略施粉黛。
他不由得惊叹住了,眼神久久不愿意离去。
“你木讷在那干嘛,还不快来扶我!”
乐渝朝着淮既扬吼了一声。
“重死了一身,这叫本公主如何向父皇展示武功!”
淮既扬上前,扶住了乐渝的手肘,带着她坐上门口等候多时的轿撵。
“今日公主只需要好敞开了吃,开怀地饮,不用舞刀弄枪。不用花拳绣腿,甚至不用走路。”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好不奢华。
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乐渝频频敷衍了各宫娘娘和数位官员谄媚和参拜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在上大殿内,撸起袖子准备叼起一只大鸡腿。
忽然一道娇媚的声音又从耳畔传来。
“见过皇姐。”前面的女子微微欠身,上前敬了一杯玉液。
“又怎么啦!没完没了让不让人吃饭了!”
乐渝烦躁地放下手中鸡腿,抬头瞧见这样貌美艳的女子,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有意无意的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此人正是淑妃娘娘的女儿,自己同父异母的皇妹,乐窈。
乐渝尴尬的放下筷子,举起碰杯。
“五年不见,乐窈皇妹愈发楚楚动人了。朝都第一美人,果真不是名不虚传呢。”乐渝礼貌的奉承一番。
乐窈微笑着将发丝挽在耳后,下颚微微扬起。
“皇姐说笑了,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皇姐从乡野放肆惯了,难免粗鄙了些,若没有在那乡土间待上五年,自然比妹妹倾国倾城。”
乐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五年了,她还是这么伶牙俐齿,一点长进也没有。
“丽江城可是太岁爷居留的宝地,妹妹竟这般不知尊卑,小心割了舌头。”
乐渝将玉樽盛满,一饮而尽。冷然勾唇
“时候不早了,妹妹入座吧。”
乐窈脸色一紧,咬牙切齿地拧着手里的绣帕,向大殿中央走去。
“父皇,儿臣听闻皇姐今日回宫,特地为姐姐献上一舞,还望笑纳。”
“窈儿有心了!”乐在民坐在大殿最上方,身边端坐的是雍容华贵的淑妃。
淑妃眼神有意的撇向一旁漫不经心饮酒的淮既扬。
“听闻淮将军之子淮既扬,文韬武略,琴艺高绝,不如淮公子在窈儿身边抚琴,舞曲相结才能最佳。”
淮既扬放下酒杯,看着乐渝悄悄探出大拇指,朝下顶了顶,向他吹起了口哨,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微臣遵旨。”
淮既扬扶了扶身,便向水晶珠帘后的走去。
乐窈眼眸楚楚,略微娇羞的看向淮既扬。
淮既扬,精通琴棋书画,待人温文尔雅,相貌更是玉树凌风,父亲是朝中高位重臣,他小小年纪就有官有职,是所有皇族贵戚的待嫁女儿无不青睐的对象。众人皆爱翩翩公子,乐窈虽秉持着公主的架子,但也被这个风雅公子迷得神魂颠倒。
“既扬哥哥,你怎么不问我该弹什么曲子?”
“不用问,二公主只管跳便是。我的琴自能跟上舞步。”
乐窈咧嘴轻笑道:
“既扬哥哥果真厉害。”
“皇姐不会跳舞,也不懂音律,一路上既扬哥哥很无聊吧。”
“不会啊,渝儿能言善道,古灵精怪,着实可爱。”
淮既扬挑眉一笑,抬头侧目望向正在狼吞虎咽地啃着鸡骨头的女孩。
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保持脸上灿烂的笑容。
乐渝感受到目光,不好意思的将坐姿调整,微眯着眼朝两人望去,
两个人笑的这么开心?
什么情况,眉目传情?这两人趁她不在好上了?
这时,行云流水般的音弦缕缕吟悦
所有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殿中央这个身姿曼妙的女子。
乐窈一袭长裙,脚尖微点地,在琴音下舞动着细腰,轻盈地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
淮既扬卡着她的节奏,时而轻快,时而慵懒,如月皎波澄,让人神怡心旷。乐窈沉浸在他的琴音里无法自拔,不经意间的和他对上目光,心跳加快,一激动脑袋空白竟忘了动作,她不由得草草跳到结尾。淮既扬一丝犹豫,顺势将高扬的琴调转化进入尾声。
“跳地不错。”乐在民朝着身旁的淑妃点了点头。
“哪里,窈儿还有待提高啊。”
淑妃双眸一沉。
她精通舞艺,自然是看出舞蹈的不足,乐窈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还能分心,毫无大家闺秀的气质,眼里甚是对女儿的不满。
底下的大臣并不懂乐理,陛下说好,那肯定是好啊,
自然是跟着鼓掌,眉飞色舞地谈论道:
“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二公主和淮公子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乐窈微微垂眸,窈窕是她,那君子当之无愧是淮既扬啊。
淮既扬不理会周边大臣的谈论,而是朝着上座的女子望去,看着她将沾满油水的大拇指转了个弯,望天花板顶了顶,淮既扬就像一个受到表扬的孩子,两眼藏不住笑意。
乐窈侧颜看向淮既扬,他在笑。不知是因为跳舞还是害羞,乐窈脸庞浮现若影若线的红晕,也跟着抿嘴窃笑。
夜深,喝地醉眯眯的乐渝被扶回了宫殿,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若有所思。阿芸帮她换下华服,小心的替她擦着身子。
“阿芸,你和我在一起多少年了。”
“你多大,我多大。”阿芸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乐渝侧过身,有些恍惚地触碰上阿芸的脸。
乐渝出生的时候,母后因为大出血后太虚弱,没过几天就病逝了。从小由奶娘喂养长大的。阿芸是奶娘的孩子,从小和她作伴。
翻个身,阿芸将背后的衣衫掀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显现出来,看着都心惊胆颤。
这是五年前那把剑刺下的疤痕。
阿芸哽咽着没有吱声,细心地抹上药膏,在伤疤上一点一点打转
乐渝看着阿芸眼里又隐约着光圈,这小丫头又要担忧了,她起身将衣衫往上拉。
“别擦了,本公主要睡觉了。”
其实抛开一切不说,重了那么狠的一刀,居然能活到现在,还能重回父皇身边。乐渝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频频浮现那双眼眸,好端端的人儿为什么会成魔呢?
“阿芸,这彼岸山有太多的秘密了,我实在想不明白。”
“不管什么秘密公主都不要去深究了,公主早点歇息吧。”
“对了,今日我在马车内,问道李风杰,淮既扬别别扭扭地不说话,怎么回事。”
阿芸疑惑道:“当年只有淮公子将公主带回来的,何来的李公子?”
轰地一声,乐渝脑子炸了开来。
莫非李风杰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