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仞沿着原路行出十多里,再次经过青箫白马盟弟子的歇脚之处,仍是远远地绕了开去,心想:“这齐桐怕受秦盟主责罚,定然不敢出卖我,只是他三人这回又被我打晕过去,不知齐桐稍后醒来却要如何向两个手下解释。”
越想越觉好笑,回顾齐桐所言,又想:“燕寄羽此举非止是挑起了武林三大世家与天风峡的纷争,实则也加剧了三家与龙家的冲突,那龙钧乐急匆匆赶回中原,短时似能借机发财,恐怕后患无穷,未必能占多少便宜……如此看来,多半这姓龙的也是中了燕寄羽的计谋。”
倏忽忆起从前曾听师父说“青箫白马盟”与“天风峡”素来交好,可眼下这两个门派却即要反目成仇,不禁愈觉燕寄羽心机可怖,暗忖:“燕寄羽想制服天风峡,不派自己的停云弟子前去凉州,却煽动指使各派相斗内耗,如此他便能将这武林攥得更稳了。”
想着想着,忽而想到了许念,一时暗叹:“这疯老头糊里糊涂的,如今与燕寄羽在一起,也不知是否能被善待……”
又过半晌,回到了青石镇上,催马直奔青石老店而去,只盼赵风奇此刻仍在客栈中,心想:“姓赵的这厮顽固得很,着实气人,他奶奶的,如今武林各派要齐聚凉州对天风峡不利,老子既听齐桐说了,便给这厮知会一声,说完便走。”
来到客栈近处,心思微动,想起赵风奇曾说过一句“你若怕了……赶快从客栈后门逃走便是。”随口骂着赵风奇,却转而来到客栈后面的巷子里,从后墙翻进客栈,蹑步来到后厨。
几个厨子正自烧菜,见到杨仞后茫然相顾,都不认得他;少顷,客栈掌柜从堂中踱到了后厨,杨仞抢步贴近,制住掌柜后颈要害,轻声笑道:“请借一步说话。”那掌柜认出杨仞先前曾来过,直骇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随着杨仞走到客栈后院一角。
杨仞道:“我问你,那赵风奇还在不在堂中?就是那个满脸伤疤,长得又傻又丑的汉子。”
那掌柜“啊”的一声,道:“我记得那位、那位好汉,他是尊驾的同伴……”说到这里,杨仞打断道:“放屁,他不是老子的同伴。”
那掌柜颤声道:“是、是我说错了,那位好汉在尊驾离去后不久便也走了。”
杨仞心想:“是你自己走了,并非我不想告诉你。这镇子不大安稳,我去而复返已经不妥,可不能再久待。”嘴上却问道:“掌柜的,你可知镇上有一处宅子,已经荒废多年,这两日才住了人……嗯,宅子的主人是姓方。”
那掌柜苦笑道:“我是外地人,近来才接手了这青石老店,实在不知。原先的店主倒是本地镇民,只是数月前有一伙江湖人在店里厮杀,吓得他生意也不敢做了,这才转给了我……”
杨仞一时沉吟不语,忽听那掌柜语声游疑道:“不过方才我在堂中,听到几个新来的客人交谈,他们似曾提及‘方家旧宅’四字,不知是否与尊驾所言是同一个地方……”
杨仞皱眉道:“是什么客人?”
那掌柜道:“是……是几个书生,看打扮似乎与先前被尊驾和那位赵好汉杀死的四人是同一伙的。”
杨仞一凛,他刚才不走客栈正门,悄然绕进了后院,便是怕再撞见什么停云弟子,此刻心想:“也不知这镇上还有多少人想擒我。”细问了几句,得知堂中的客人是一个中年书生领着三个晚辈。
那掌柜道:“有两人是称那中年书生为‘师父’,还有个年轻人叫他‘郭师叔’。”
杨仞一听见郭正就在堂中,瞬间便想从后门溜走;脚下方动,心中却又生出一股狠劲来,暗道:“去他娘的,老子既已想定了,说什么也要知会赵风奇一声。”
随即心绪沉静下来,又问道:“他们有没有说这‘方家旧宅’在镇上何处?”
那掌柜道:“没说。”
杨仞点头道:“嗯,这姓郭的见到那四个书生的尸身了吧,不知有没有问你凶手是谁?”
那掌柜犹犹豫豫道:“……问、问了的。”
杨仞察言观色,微笑道:“你给他说是我和那位‘赵好汉’杀的,对么?”
那掌柜浑身发抖,忙不迭作揖道:“小的当时不知尊驾与那位赵好汉实非一伙,一时间胡言乱语,请尊驾多多恕罪!”
杨仞冷哼一声,他本想让这掌柜去堂中探问方家旧宅的所在,终究却也信不过此人,便拍了拍腰间刀柄,道:“你站在这里等我回来,不得走动声张,否则老子一刀剁了你。”
那掌柜连声应诺,杨仞径自潜到客栈后堂,但见这里与客人吃喝的前堂相隔一道帘子,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帘子旁的墙壁之后,凝神偷听。
少顷,便听见了刘万山的语声,却是在伤心同门惨死,不时便痛骂几句自己与赵风奇。
又听郭正道:“他两人此刻离镇少说也有数十里远了,倒是不大容易追上。”语气中虽有一丝悲痛,却仍是沉稳镇定。
刘万山道:“难道赵风奇竟不顾方家旧宅里的手下与岑、方二人,却护着杨仞那小子一道跑了?”
郭正道:“方轻游远不如杨仞要紧,可以慢慢设法擒拿,但那姓杨的小子可须得及早捉住才是,否则牵连重大,我也担待不起。”
杨仞听得惊疑,暗想:“原来老子竟这般要紧么,他娘的,老子自己倒还不知道。”
却听刘万山嗯了一声,嘀咕道:“也不知雷缨锋他们去方家旧宅,是否顺利擒下了方轻游,我可是听说那雷缨锋……”
说到这里,语声模糊不清;杨仞轻轻朝着门帘挪近了几步,刘万山却已说完,只听郭正道:“雷缨锋素来钦服咱们燕山长,是能信得过的……他们三人都是武林世家的嫡传长子,家学渊深,对付十个天风峡刀客自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