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我独自站在晚风中纷扬的落花下,几重细细烟雨,慢慢散去。
眼角,似有泪。
“妈妈,你在想什么呢?”
自己回过头,是女儿稚嫩、且无助的声音。
“是在想,你锁在qq相册里的那位叔叔吗?”
我默然浅笑,心底里却痛的至深,紧紧的抱起女儿,踩着地上尚未散去的波漾,推开家门。
饭刚做好,自己的不安伴随着窗外的夜色渐深。
“咣、咣、咣!”
一阵粗鲁的敲门声,撕碎了这房间内仅有的一点温馨。我的心先是猛的上悬,紧接着,又像是坠入了深渊。
自己努力平复住心情,打开了门,我的丈夫就站在门口。
“愣着什么?换鞋!蠢货!”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握在门把上的手心,已然浸满了汗水。
他的声音,那么粗鄙,而我的头,极尽低低的垂下。
自己匆忙蹲地地上,褪去他脚上的皮鞋,换上拖鞋。
曾经,我想杀了他,但现在,只有恍惚、朦胧的意识。
自己回过头,望见外面全然深沉的夜空。
似乎,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只有你与我的夜晚,也是我一切痛苦开始的发端。
…………
一
深沉的夜空下,我独自一人穿过那道漆黑、又悠长的小巷,推开家门。
寥寒的房间内,母亲照例不在家。我脱掉长裙,看着上面几道撕开的裂痕,禁不住出神的发呆。
而现在身上,只有一套十分土气的素色内衣。
长裙,土气的内衣,这一切有它的理由……
一切,只为了不失去自己的第一次。
我坐在梳妆台前,随着逐渐卸掉覆盖在脸上的妆容,终于,看见了面颊上的那处疤痕。
自己惨然一笑,却不知为何,竟思念起曾经将一根烟头捻在那里的人——父亲。
他抛弃我、姐姐和母亲几年了?自己细细回想,却已经惘然、忘却……
而自己这个本应是男孩的人,也被母亲当作了爸爸抛弃她的理由。
这时,手机响起,是他,却并不是我唯一爱着的你。
“戚凄,祝你18岁生日快乐,我送的花收到了吗?”
我回过头,看向房间角落里,插在那幽幽蓝色花瓶里的,一大束白玫瑰。
那是我最喜欢的品种——芬得拉。纯白的颜色里,又透出些许玉色,像曾经的我。
却不似今日的自己。
我自惭形秽,羞愧的红了脸。
“谢谢,但——千万别再送了。”我将指尖轻轻的划过手机屏幕,这样答道。
可转身,却又深深的嗅向那些花朵,像是在寻找着梦幻中,你的味道。
从13岁起,我就一直将对你的爱,默默的放在心里,近五年了,曾一遍遍的想着,只要一成年,就立刻把自己奉献给你。
可……
却不得不无奈的远离。
再之后,就在qq上认识了他——称自己为‘迷’,一个会温柔的,关心我的人。
他每年在我的生日都会送上一束白玫瑰。自己欲拒还迎,却只为自欺欺人的骗着自己。
“是他送给我,是他送给我,是我的孤默哥哥送给我的。”
然后,在母亲回来之前匆匆的丢掉……
“我好想你,孤默哥哥,我真的好想你!”此刻,我自言自语着,身体无力的瘫伏在桌面上,伴随着泪水的落下,和哀诉的回荡、与消逝。
可那份相思,折磨了自己近五年了,近五年了!却几乎从没有一刻肯放过我。
我静静的上床,入睡,只为在梦里与你相遇。
迷蒙的梦中,我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自己的嘴角,好似浮现出一抹微笑。
那年,我曾经将家里的钥匙,送你。
“在这个雨夜的梦里,真的会有你吗?孤默哥哥?”
可紧接着,是一连串似乎真实存在的脚步声。我猛的惊醒,眼中,只有可怖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自己的手,惊悚的摸索着台灯的位置。
但那脚步声迅速逼近,极端的恐惧之下,我拼命用被子包裹住自己蜷缩成一团的身体。
我已只在作徒然的抵抗。我的心里,全在期冀着你,坚实的臂膀。
那脚步声,终于在床边停下。我的身体猛的打着哆嗦,听到了一种沉重的喘息声。一种死亡的声音。
自己的思想已凝固,呼吸已停止!
我看不到,却感觉到有一双强健的手伸向了自己……
他一接触到我的身体,自己就发疯一样的颤抖,想抵抗,却被他死死的扼住。
我原本蜷缩的身体被他生生的展开,双手交叉被按在头顶,双腿也好像被他的一条腿死死的抵在床上。
“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我在绝望之下,只能苦苦的哀求,可却感觉一股浊流袭向自己,一双男人的唇瓣落在了我的唇齿之间。
填满了它!
我开始死命的挣扎,使尽全力试图发出含糊不清的求救声。但一切,似乎早已注定般的消失在这苍莽的雨夜。
和那呼啸的风声中。
我不想就这样,我想将自己的第一次留给自己所爱的你。尽管,自己已为此遍体鳞伤。
虽然,我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将这份爱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可现在,我再也顾不了任何事了,拼尽全力摆脱他的双唇,发出了最后一声呐喊:
“孤默哥哥,救我!求你了,救救戚凄吧!”
可那人却突然定住了,一切像是陷入了沉寂。
趁着这个机会,我迅速把手伸向床头,随手抓到一个东西,不顾一切的猛的击向那人的方向,只听咣的一声传来……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滴答、滴答的声响,感觉到一种温暖的液体打落在自己身上。
那,是他的鲜血!
可紧接着,一股更为巨大的恐惧侵袭向我。我死命的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脸,绝望的等待着,他那极有可能致命的复仇。
我的脸已经被父亲毁过一次了,那份伤痛让我此刻只想保住自己本就有瑕疵的容貌。或许,在我死后,我心心念念的你,还会来看我最后一眼。
我不想让你嫌弃我,哪怕是在自己死后。
与此同时,更多的鲜血溅落,滴答、滴答……
如那座破旧座钟的钟摆。
但此刻,身前的人却没有任何举动,依然还一片沉寂。但自己感觉,他只是浅浅的制服住我,让我动弹不得,并没有施加更多的力量。
而且,没有发出任何因伤痛带来的惨叫。
时间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我终于渐渐松开了护着脸的手。突然,自己感到他用双手轻轻托起我的脸庞,那种饱含异常深沉柔情的托起,竟是如此的熟悉!
在那一瞬间,一切无言的举止,都变成了有声的呼唤。那是你的声音!
是你,竟真的是你!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的孤默哥哥,她梦中的依靠、和眷恋!
我本能的爆发出一阵狂喜,可紧接着,一种更加痛彻心扉的羞辱与哀绝却滚滚而来,彻底淹没了我的所有。
我的心灵,我的身体!
“为什么要是你,为什么带给我最深耻辱的人,会是自己苦苦暗恋了多年的你!”
“你这个混蛋!”
我骂着你,平生第一次甩开了你托起我面庞的手。以往,那总是我最迷恋的,唯独只有你才给予过的,被人珍视的感觉。
可我却还是忍不住想抱你,多么想抱抱你!
寒冷的夜色下,我回想起你时而温柔,时而坚毅的脸庞。
那份温柔令我着迷、温暖,那份坚毅使我只想去依赖。
但我不能,几年前自己就知道,我们的人生,注定只能是错过,自己对你的爱,注定只能埋藏在心底。
“孤默哥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好吗?你还在流血。”
此刻,我竟对你涌起了无限的怜惜和心疼。我恨自己的不争气,可就是控制不住那种由然而生的情感。
我愿意被你伤害,因为我爱你;可却不愿伤及你分毫,同样还是因为我爱你。
你并没有起身,而是打开了自己手机的里的手电筒功能。
我看到,你伤的真的很严重,鲜血已浸染了半边的头发。
与此同时,那素日里桀骜不驯、英气逼人与文雅知性完美融合的眼睛里,却有了一种异常复杂的、百感交集的情愫。
你的眼神拂过我。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了太多的、诉不出的柔情。
你缓缓的俯下身,吻了我的额前,然后,是眉间、发际、耳边。
我已然后悔了,后悔当初根本就不该伤你至此。甚至有一种更为羞耻的想法,也许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反抗,如果早知是你,就应该任凭这一切。
我是你的,不是吗?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渴求的吗?
每天早晨醒来,我都会快速的睁开眼,幻想你就在枕边,脉脉深情的望着自己……
不知不觉间,我的脸上已发烫,但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我不能那么做,绝不能!
“孤默哥哥,你放过我吧。我可以把自己的心全都给你,但其它的真的不能。求你了,你会可怜戚凄的,对吗?”
我原以为你会起身,但,你却并没有肯放过我,很快,就随手将手机扔在一旁,继续俯下身,强行吻向我的唇。
身后,则留下了你刚刚温柔的声音。
“对不起,戚凄。永远也别原谅我,永远……”
手机微弱的灯光,照映在我们的脸上。在我们灼灼的对视中,我陷进了更深重的痛苦里。
我真的不能接纳你,就算接纳,也绝不是以这种屈辱的,玷污了我对你那纯结的、痴痴爱意的方式。
我想反抗,可一见到你发际中渗出的鲜血,就再也无法忍心去伤你分毫,甚至,不禁想对你说:“孤默哥哥,就算你真的要强行对你的戚凄,做那些伤害她的事,也请让她为你先包扎好伤口吧。你的血在流,那一滴一滴的,都落在她脆弱不堪的心里。她是真的、真的在心疼你!”
可,自己终究没有说出口。就算我爱你如昏暗里的微尘,如寒江上、那随处漂泊且无人眷顾的一片飘零的叶,也绝不愿肆意践踏自己尊严的底线!
虽然它一直以来,都少得可怜。
我转而继续哀求你,或者说,自己一直以来,都犹其喜欢这样,天真的以为,这么做就会得到你愈加的珍视与怜爱。
“孤默哥哥,求求你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你这么做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可我的哭诉声却消失在明暗交错的空间里,激不起一点回响。
我能感觉到你很温柔,可依旧感到内心的痛苦,紧紧的咬着牙,更多的泪水顺着眼角不住的滑下。
它们,浸温了床单。它们,也浸湿、冰冷了我的心。
可这时,你似乎是体会到了我内心的痛苦,又用手轻柔的抚过我的面庞,紧接着,撩起我的长发。
你的手,还按压着我的心房,仔细感受着,那里的悸动与不安。
“心里还痛苦吗?我的傻姑娘。如果想哭,告诉我。”你轻柔的用额头抵着、摩擦着我额头,轻柔的软语拂过我的脸颊,拂过那道被父亲留下的伤痕,好像一切都被治愈了似的。
我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作为一个小妹妹扑倒在你怀里,拼命乞求得到怜爱时的样子。
我哭着,撒娇似的用自己的脸贴紧你的胸膛。那里很坚硬,却又很柔软,是我一直迷恋的,足以为自己飘零的生命,提供支撑的地方,更是我梦里的、甜蜜的家。
你陷入了沉寂,许久。
我体会着你对我的珍视与疼惜,可一想起当年看到的那一幕,道德与爱欲的挣扎,灵与肉的纠结,就再一次吞噬了自己。
我的心灵、我的身体还是在止不住的抗拒。
那种屈辱感再次强烈的摧残着我。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又一次因屈辱而剧烈的打着哆嗦,打着哆嗦……
“孤默哥哥,我爱你,你也是爱我的,对吗?所以、所以你才会对我这样,对吗?”
“对吗?要不然,我会疯的。”
但更讽刺的是,‘我爱你’,这句我埋藏心底里这么多年,一直想对你说出口却没勇气说出的话,却是在这种情况下说给你听。
因此,我恨你,我恨你!
可我好怕再伤到你的头,只能死死的咬住你的肩膀,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恨,以致于将那里咬得渗出鲜血,然后又心疼万分的亲吻。
一切终于结束了,我再次蜷缩成一团,侧身躺着,用双臂环抱着自己抵在胸前的双膝。
此时,我感到自己的自尊被你活生生的撕碎,消失在外面萧索的风雨中。
你俯下身紧紧抱住我,用自己的脸摩擦着我的脸庞,一重又一重,抚慰着我心里的伤。
“戚凄,如果你想报警,就去吧。我会一直在这里。”
我怨恨的看了你一眼,然后,默默的不再出声。
你发出哀叹,起身坐到床边,留下一道伟岸而强健的背影。我在你的背影下无奈的苦笑,苦涩呑没了我,然后,跪到床边,跪在你身后,反而主动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你。
“孤默哥哥,我要你再和我做两次,这两次,是我自愿的。”
你回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惊诧的看着我。
“你知道吗?从法律上来说,只有这样,刚才你所做的那一次,才会被算作是我自愿的。”
我一手捂住自己此刻正痛哭着的嘴,竭力不想让哭声在房间里回荡,一手又捂住了你欲张开的口。
“这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我不想让自己和所爱人的第一次,竟是以这种方式度过。我的自尊心,真的受不了!”
我的送去自己最深情的吻。可我的心却在泣血,和着那些眼泪,混入外面无边无尽的雨水中。
那一夜,我的泪,大概干涸了。我只想为眼前的你流尽自己此生所有的泪水,然后永不相见。
那一夜,我一定很下贱,但却注定丝毫没有任何原本应有的快慰。
之后,我终于如愿,像梦里那样,用自己的额头,支在你胸前。
这样,真的很幸福!我不再无依无靠,我终于好像找到了一个爱我的人托付一生。
可我只能咬紧牙关,狠心告别此生这刹那的幸福。
“孤默哥哥,你走吧。这一生,都别再来找我了。”
你默然的起身,我跪在床上,你的身边,伸出手,亲自为你穿好外衣。
“你知道吗?我多想像你的妻子那样,每天清晨,为你穿好衣服,送你去上班,然后再做好饭等你回来。”
在那一刻,我好像听见了一个女孩子的心,彻底破碎的声音。
“对不起,戚凄。如果你以后任何时候还想去报警,我可以当后面的那两次从未存在过。”
我的指尖,轻柔的掠过你额前的发梢。你的身体,微微颤动。
“傻瓜,你可真是个傻瓜。”
“你知道,我爱了你几年吗?你知道,我爱的有多苦吗?”
我说完,一边开始替你包扎伤口,一边深深的责怪自己。
还好,血早就已经凝固了。
与此同时,亮起的灯光下,我终于清楚的看到了你的脸。
侧漏而外的,是它棱角分明的轮廓,是凌厉、清晰的嘴角,和嘴角那满含着的坚毅与倔强不屈。
蕴含与内的,是眼底里的儒雅、与浩若深海的渊博。
最终,我们相顾无言,自己目送你离去。而你,则似乎欲言又止。
在这房间,只剩我独自一人之后,从小,没有父母陪伴的自己;从小,一到夜里,就只能感到无比恐惧却又无可奈何,然后徒然的无助哭泣的自己,终于倒在门内侧,不再试图用手去屏蔽那些悲恸的哭声,任它们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内回响。
任由我久已压抑的痛苦,迎来一次彻底的悲鸣。
外面,不知何时,雨越变越大,终于,演变成了雷声与闪电。
那凌厉的声音,那突然闪过的光亮,将我本就已凋零的生命,不堪的勇气,彻底推向了崩溃的边际。
“孤默哥哥……孤默哥哥……除了你,戚凄还会有谁呢?还会有谁呢?”
我哭诉着,可那声音,早已湮灭在了雷雨之中。
这时,外面,仅与我一门之隔的地方,忽然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戚凄!戚凄!我知道你害怕,快开门!”
我一阵近乎疯狂的欣喜,只想现在就扑入你怀中,管它关山的相隔,世事的无常。可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做出自己一直以来最厌恶的事,不能!
“戚凄,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求你再让我陪你这最后一晚,哪怕这一晚!我实在做不到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你身边。”
“你恐惧、痛苦,但你又可曾知道,看到你这么痛苦,最难受的那个人,其实是我,是我!”
我听见,你不住的拍打着门板,可自己只能噙满泪水,死命的攥紧双手。
“对不起,孤默哥哥,对不起。”我瘫倒在门上,“你走吧,我知道你疼我、爱我,这就够了。原来,我这一生,竟也会有人爱。我这五年来对你傻傻的相思,没有白费。”
“戚凄,我不会走的,我不进去,就在门外守着你。这样,你就不用怕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猛的抽了一下,一阵绞痛,紧接着,却又是一阵无比的欣慰与甜蜜。隔着门,我寻找着你大概的方向,深情的、吻向那里。
过了一会,外面似乎没了你的声音。我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一想到你不用在那风急雨骤的夜里呆一整晚,倒也安心了下来。
“你们男人,只会骗人。”一个小姑娘在门内嗔怪着她的心上人,那个她爱到骨子里的人。
第二天,清晨,一缕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耀着我的身体。
我推开门。院子里,那一小片小时候,自己亲手种下的迷迭香,已然零落了许多蓝色的小花。遍地,还有那些不经风雨的叶子。
天空一片放睛,晨曦照进眼睛里,不禁令人有些微醺。
这时,隔壁的张阿姨也推门出来,一见我,立刻瞪大了眼睛。
“戚凄,你们家真的吓死人呀!今天天快亮的时候我出门,一个男人就坐在你家门口,那个惨样!浑身上下就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我一叫他,他才跌跌撞撞的离开,像是站都站不稳了。”
我如大梦初醒般,鼻子里,一股浓重的酸楚顿时涌起,却只直直的僵站在那里。
许久,低头看向你可能坐过的地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心疼与感动,疯了似的奔出这片低矮的、密密麻麻的平房院落,经过一片废弃多年的荒地,向远处的别墅区跑去……
我太想知道了,经过这一夜的风雨,你病的到底有多重,更想去照顾你,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