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终于赶到宫墙处,此时已近子时,寂寥的秋夜阴测测得冷。
守门的侍卫拦住了马车,冷声道:“入夜不能进宫。”
江颀风掀开马车的帘子,伸手亮出入宫的令牌。
那侍卫见来人竟是怀北将军江颀风,刚刚大胜东临岛封了爵位的那位,立马放缓了声音,恭敬道:“见过江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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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颀风点了点头,抬眸看向宫墙处守备森严的禁卫军,还有来来回回巡逻的御林军,皱眉问:“宫里出了什么事么?”
侍卫摇了摇头,“下属不知。”又补充道:“陛下谕令,今夜子时起便封宫,不许进也不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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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雀月一惊,陛下为何突然下令封宫?时北阙还在宫里,他怎么样了?
江颀风神色一凛,望向灯火辉煌的深宫,眉间的沟壑更深了,沉声道:“宜安王今晨入了宫,至今未归。王妃担心,故此来寻,还望你通融一二。”
宜安王妃?侍卫讶异地往马车内张望了两眼,对上里头一蒙面女子哀切的双眼,心一缩,歉然道:“江小将军,宜安王妃,恕下属不能违抗圣令。您还是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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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
“那边!”宫墙内突然传来熟悉的吆喝,江雀月猛然抬头望去。
“干嘛呢那边?”顾野领着一群御林军齐刷刷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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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忙迎上前去,“顾统领!”
“什么事?”顾野提了提腰间的剑,漫不经心地朝这边看来。
江雀月隐在马车内的暗处,面纱下的表情已是万分焦急,目光里尽是焦灼。可顾野压根没朝马车内看,只是轻飘飘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是江小将军,想要入宫寻宜安王。”小侍卫答道。
“嗯。”顾野随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小侍卫的肩膀,“这便子时了,先换防吧。”说完回身看了看站在自己背后的御林军,见他们没动弹,提起脚来踹向领头的屁股蛋子,笑骂道:“老子说换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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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领头的御林军一个踉跄,这才一头雾水地吆喝起来——“那什么,换防换防。”
呼啦啦一拨人将原先守在这里的侍卫都换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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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暗淡,月亮隐在乌云后头,没有一丝光亮。
今夜本该是十五月圆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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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进去吧。”顾野提着剑走过马车旁,低声道:“王爷托你去看看小十三,他又病了。”
江雀月着急地站起身来,探身出了车窗:“那他呢,他怎样了?”
顾野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回了马车内,四处张望了下,这才慌张道:“他在长生殿侍疾,出不了事。”言毕深深看向她,“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江雀月脑子一团乱麻,根本没有细想他话中的深意,只是连忙跳下了马车往宫里冲去,小芸忙不迭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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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女眷跌跌撞撞冲来,领头的御林军试探性地拦了一下,又犹豫地望向顾野,对上他冷峻的目光,立刻就心领神会地示意其余的御林军们都退到两旁来,严肃道:“宜安王妃,陛下口谕,子时封宫。此时还未到子时,您入了内,便出不来了。”
江雀月一边飞奔一边回道:“我知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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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院墙,她的身影终于隐在黑暗中,去向了更深处。
顾野收回目光,凛冽的眼神扫过两侧的御林军,道:“子时已到,实行宫禁!不许进也不许出!”
“是!”御林军们目不斜视,齐声回答道,仿佛刚才并没有两个青衣女子溜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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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统领。”江颀风看向顾野。
“江小将军。”
“你方才所说,是何意?”他问的是,顾野为何让江雀月担心担心自己。
顾野默了一瞬,答非所问:“将军猜猜,陛下为何突然封宫?”
江颀风的神色变得更加严峻了,“宫中出了大事了。”
“今夜,各封地的王爷和公主们都将收到一纸圣旨,召他们回宫。”
江颀风大惊,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是压低了声音,颤道:“陛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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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野看向来来回回巡逻的御林军,肃穆的守军们装备齐全,将这座宫城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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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答虽令江颀风讶异,但总归还是意料之中。
“那陛下属意哪位皇子?”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还不明了么。”顾野似笑非笑,终究拍了拍江颀风的肩膀,轻声说:“你只需置身事外,便是最安全的了。”
江颀风长叹一口气,望向宫内明亮的灯火,道:“江家处在这个漩涡中,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听说江灵云对太子有意。”顾野突然道。
江颀风的表情一滞,对上顾野坦荡的眼神,眯了眯眼,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方才入了宫的那位,不是江灵云。”顾野笑了。
江颀风一时也无法判定顾野是敌是友,只是含糊应了声:“如今他们夫妻一体,便无所谓那其他了。”
顾野知晓江颀风并不会完全坦诚相待,也并不懊恼,却还是说了心里话:“只怕世事不能让他们如愿了。”
“这是何意?”江颀风从他的语气中已然听出事情不妙,又联想到他方才所说雀月要担心自己,突然反应过来,忙揪住顾野的衣袖,焦灼又紧张地问:“你的意思是,陛下要将灵云许给……”
“是。”不待江颀风说出时北阙的名字,顾野已然接了话,“新君需要江家。”
……
而那头,刚刚遁入宫内的两人却全然不知北国将要变天了,只是悄悄地冲着清凉宫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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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摸到了清凉宫,里里外外的太医、宫女、太监们显出里头焦灼的气氛。
江雀月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在小芸的掩护下安全进入了清凉宫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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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灯火通明,一华服女子低垂着头坐在那烛火旁,几缕发丝散落,眉间哀愁难掩。
“你是什么人?”皇后身旁的大宫女芊芊发现了江雀月,大呼道。
江雀月忙走上前来,行了个礼,“儿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颓然地抬起了头,疑惑地端详了她两眼,这才微张着口,惊讶道:“你是子祈新过门的妻子?”
“回皇后,正是。”
“你怎么……?”
“听闻十三皇子身子一直不爽,儿臣来看看。”
皇后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苦笑着摇摇头说:“难为你有这份心了,只是这病,连太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断断续续已好几个月了。本宫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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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雀月迟疑地问:“我可以看看小殿下吗?”
皇后低垂的眸子微不可查地缩了缩,抬头问:“你懂得岐黄之术?”
江雀月摇摇头,“儿臣愚钝,并不懂得。只是殿下忧心小十三,儿臣想替他看看。”
皇后疲惫地点了点头,挥手让宫女领着江雀月去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