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敌营?”顾泽起身,皱眉握剑道,“投敌吗?”
楹羡见他一副要把自己就地正法的模样,不由笑了。
“你们不能做逃兵,”楹羡道,“得做英雄。”
“……”顾泽的手不由一颤。
“所以得去敌营,立了功才能回去。”
楹羡淡然道,“若是你们只做游兵散将,没有地方能容下你们。”
“若不是遇到我们,你是打算孤身前去敌营吗?”顾泽道,眸中的光不容置疑,带着些许的愤怒。
“是。”楹羡点头道,“我想你们驻扎在此,也不是巧合,只是没想到……”说着,楹羡停止了言语。
“……”顾泽低眸,竟是有些羞愧之意。
“你们是在犹豫,怎么对付敌军划算对么?”楹羡一针见血道,“他们在此驻扎了五千人马,对付你们几十人,廖廖。”
“……”顾泽低眸沉默,片刻道,“这里驻扎的,是勃统的军队。”
“我负责里应,你们负责外合如何?”楹羡像是没听到那个名字。只是淡淡道,“以火为信。”
“……”顾泽抿唇,咬唇,终是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楹羡自顾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
很快,她便迈入走向帐门,抬手准备掀起帐帘离去。
“此事结束了,便回营地吧。”楹羡背对着顾泽与霂蜀道,
“火焰会让守城驻军来到敌军驻扎的地方,到时,朝廷不会怪罪你们的。”
“……你想干什么?”顾泽皱眉,眉目间便是怒火。
“劫后余生。”楹羡言毕,便掀开帐门离去。
顾泽追了出去,见那柔弱女子渐行渐远,隐匿在风雪之中。
终是叹了口气,大声召唤着“集合!集合!”。
可耳边呼啸的冬雪寒风,却将他的声音阻隔。
绝望而无力,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只是一介女子啊……
顾泽朝那身影奔跑着,所有看到顾泽跌跑着的将士,也都随他跑向敌人驻扎的方位。
只是晚了。
顾泽眼睁睁看着,楹羡被带进了勃统的营帐……
楹羡当着勃统的面,将白色的粉末倒进了桌上的酒壶之中。
然后递给他一杯,道:“敢吗?”
勃统饶有兴致的接过了那杯酒。
楹羡勾起唇角一笑,又自顾倒了杯酒,与勃统的酒杯隔空一敬,一饮而尽。
见楹羡喝下了那杯酒,勃统笑意更深了,眸中更是玩弄之意。
他起身,来到了楹羡身后,弯腰贴着楹羡的背。
楹羡身子一僵,不禁握紧了衣角。
只见勃统伸手,将那杯酒倒在了桌子边上,酒顺着桌沿流下来,浸湿了楹羡的衣裳。
“我对这酒有没有毒,没有兴趣。”
说着,他伸手握紧楹羡的肩头,对着楹羡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的,嘲笑道,“只是好奇,他们会动手吗?还是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被……”
“你错了,”楹羡看向勃统。
因为离得近,楹羡能够看到自己说话的气息,拂动了勃统的碎发。
但她眉目间,仍是从容淡定,她道,“我是只身前来。”
“哦?”勃统笑意更深了,眼睛都眯了起来,“是想我了吗?”
“是,”楹羡低眸浅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她朝勃统举起了酒杯,笑道,“想你想得不得了,”说着,她又仰头饮下了那杯毒酒。
勃统还未来得及反应,楹羡便对准了勃统的唇,印了上去。
勃统睁大了双眼,不由得一惊,继而,浮现了一丝笑意。
他刚准备抬手抱住眼前强吻自己的女子。
可那女子却得意的,笑着离开了勃统的唇,道,“真想亲眼看着你死啊。咳……”
一口浊血喷出,楹羡的笑意却更深了,她道,“真是可惜了……”
“……”勃统却久久未缓过神来。
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咽下了毒酒的时候,唇角有了一抹自嘲的微笑。
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狠狠揉成一团,用针狠狠的扎着。
勃统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很快,便再也跪不住了。
浊血顺着他的唇角,滑落到地上。
楹羡却淡定起身。
她拿起勃统帐内的火把,一处一处的点燃。
听着外面的嘈杂声,楹羡笑了……
她曾去看过翰月的墓。
“翰月啊,”楹羡望向烈烈燃烧的火焰,笑叹着,
“我还笑你,笑你的这坟头啊,像极了咱们儿时常玩的那个庭院,真的是,荒草丛生呐。”
那时的她尚能弯腰清理着翰月坟头上的杂草。
而今,谁又能清理她坟头的草呢?
……
“同归于尽……”
远在百里外的顾泽,看着那火势滔天的敌营,握拳道,“什么劫后余生,明明……”
“我们还没动手,这怎么就烧上了?”背后一人疑惑道,“这算立功吗?”
“去!咱们现在可跟立功无缘了。”
……
立功?原来如此。
顾泽埋首苦笑。
劫后余生,指的,原是他们这些游兵散将……
“听我命令,杀!”顾泽抽出长剑道。
身后几十余人,纷纷亮出寒刀利剑,朝敌营袭去。
顾泽直奔烧塌了的帐篷。
他双手刨地,手上烫出了血泡,又被磨破,满脸占满了灰尘,显得狼狈至极。
“守军到了,咱们赶紧撤吧。”一将士上前来拉着顾泽。
“不走,”顾泽扒着那堆废墟道,“不能走。”
“……”那将士沉默。
很快,敌军没了将领,逃的逃,死的死。
青禾北疆的守军,已经围住了在废墟上跪坐着,一身狼藉的顾泽了。
顾泽身边的十几名将士,将顾泽护在保护圈内,蓄势待发,似要拼搏一番。
“放下。”顾泽道。
围成保护圈的众人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多问一句,收剑站在了顾泽的身后。
“我们算立功了吧。”顾泽起身,看向面前年轻的将军。
那将军超乎年龄的成熟。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顾泽,最后定格在便是血污的双手上。
“你在找什么?”年轻的将军道。
“找和我们里应外合的一个人。”顾泽说此,哽咽住了,“我们得好好埋葬她。”
那将军喉结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准备离去。
顾泽作势想跟上去,但犹豫着,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为了这位英雄,我给你三天假。”年轻的将军停足,迎着风雪道,“三天后,来营地找我。”
“是。”顾泽热泪盈眶,行礼道,“多谢将军!”
“不必,”那年轻的将军道,“只是正好有任务,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