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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随父离川初至粤

奔波了一天,转了五次车,才落地广州。

具体是怎么跟着三哥回到站里的小二已经记不住了,小二晕车,全程都是晕乎乎的。一路上吐了七八次,刚开始还能吐出一些残留物,到最后呕出来的全是胆汁。不晕车的人永远不会理解晕车人对于坐车的恐惧,那种吐完之后的眩晕感和饥饿感,偏偏你什么都吃不下,全世界都是东倒西歪的感觉,那一刻会让你觉得人间不值得。

三哥也是住的站里的宿舍,一共四层楼,三哥住的宿舍在三楼楼梯口左手第一间就是。宿舍门是门板门,整体上都还安然无恙,这种门并不坚固,难免有些破损和掉漆。

开了门往里走,地上铺的白色瓷砖,基本上已经有些暗黄和黑斑了。宿舍一共有30平方大小,除了一个单独的卫生间以外,又用一块不厚的隔离板隔开,切出了一个可供人正常出入的口子,变成了里屋外屋两个房间。

小二和三哥就住在里屋大概有8个平方左右。外屋还住着三哥两个室友,也是站里的员工,开搅拌车的司机。

大家东西都不多,基本就是一些换洗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所以三十个平方住三个半人也不显得拥挤。

外屋墙角放了一张大的木桌,堆放了一些锅碗瓢盆,就是一个简单的小灶。用的也不多,大家平常都是在站里的食堂吃快餐,只有休息的时候偶尔会自己买点菜改善一下伙食。

小二跟着三哥回到宿舍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二就被叫醒了,去找学校。

那个时候外地公务人员的孩子是很难就读公立学校的,不满足招生条件。

三哥没有直接带着小二去找学校,显然他也不了解当地的学校和各方面情况。于是就先带着小二去找了自己一个朋友,三哥让小二叫他王叔叔。

小二的印象中这王叔是很有钱的,房子是独栋的三层小别墅,外面还有一个蛮大蛮大的小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植物,比老家的油菜花地还好看。

后来和三哥聊一些过往人事的时候才知道,王叔有自己的公司,给小二找学校那段时间正好在挖三哥去他公司当总经理,一个月保底工资一万。

在零几年的时候,老板并不一定是看中你有都能干,会多少工作技能,手中有多少资源。只要你人踏实,勤快,肯学肯干,人品没有问题你就有机会得到老板赏识和重用。

一个私人搅拌站里,外人能当上采购员,老板得对这个人有多放心才会交给他干?三哥就是这样一个人。

听三哥说王叔让他跳槽去当总经理,等了三哥足足两个月的时间,三哥也没同意,王叔只能放弃了,这件事情才不了了之。

三哥也并没有辜负搅拌站老板的信任。

那个年代勤劳致富是很多人心中的信仰。

在王叔家里暂住了几天,每天王叔都会开车带着三哥帮小二去联系学校。早上出门,晚上才回来,从三哥的表情来说,应该并不是很顺利。

小二偶尔从三哥和王叔的交谈中听到一些关于找学校的过程。所有公立的学校都不收外来务工子女,在当地根本没有学籍;大部分私立学校环境太差,师资太差,距离太远,人学费太贵。

经过几天的时间,三哥和王叔讨论了一下,筛选了几所学校,然后带着小二一起去看学校。让小二自己选择喜欢的学校。

小二哪里懂得选什么学校,不过三哥想让小二去看看学校的环境,能不能接受罢了。

前几个小二连教室都没去看就嚷着走了,这些学校环境确实说不上有什么好的地方。破破烂烂,一副年久失修,甚至有些学校给人看起来的感觉就像是要倒塌的感觉一样。

其实学校环境对于小二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真正影响小二的是这些学校离三哥上班的地方太远,小二只能寄宿,所以小二连教室都没看就嚷着要去看下一个学校,就是因为希望下一个学校可以让自己不用寄宿。

天也快黑了,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学校小二也没有等到自己心仪的学校。三哥也发现了一些端倪,只是没有说出来。小孩子的这点心思,当父母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王叔对三哥说,要不再带小二去黄埔那个学校看看?三哥同意了。又开了许久的车才到达目的地,皇春外国语学校

此时天都已经完全黑了。

这个学校规模比之前的学校都要小,但是环境要好很多。这学校只有幼儿园、小学和初中部,小学每个年级只有两个班,每个班学生人数不超过五十个学生。学生少,老师的教学质量也能有相对的提高,各方面都比之前的学校要好很多,但是小二还是只能寄宿。

看完之后三哥就带着小二坐上王叔的车走了,这一路上都没有聊学校的事情。

晚上睡觉的时候三哥才问小二:“你觉得今天看的学校怎么样啊?”

小二:“不怎么样,我不想去。”

三哥:“一个喜欢的都没有吗?你今天都没有用心看,要不然咱们明天重新去看一遍嘛。”

小二:“不去,我不想看了,我不想去读书。”

三哥:“怎么可能不读书呢,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爸爸就把你送回去,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可能不读书哇。”

小二没有说话,三哥接着说道:“爸爸晓得你不想读寄宿学校,不想离开爸爸。但是这比在老家好嘛,以后爸爸每个星期都来接你,平常有空就来学校看你,好不好。”

小二继续无言,三哥抱着小二说:“明天我们再重新去看哈学校嘛,乖乖睡觉了。”

第二天,小二就不起床了,三哥怎么叫都没用。对孩子,三哥从来不打骂,最多就是批评教育,重话都舍不得多说,对孩子的要求都是尽量去满足那种。

小二就在床上躺到了一上午,直到吃午饭三哥好说歹说才把小二叫了出来。

草草的吃完饭小二就回了房间,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三哥又进来了。

三哥坐到床边,摸了摸小二的头说:“幺儿,你怎么想的嘛,你跟爸爸说嘛。”

小二也不知道,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不想读书吗?也不是的,只是不想读寄宿学校,才刚刚跟三哥在一起,这么快分开了,他不想跟三哥分开。

三哥等了一会见小二还是不说话又说到:“要不然咱们先回公司去?在王叔叔家里呆了几天了,而且爸爸明天也要上班了。本来今天就要上班的,想着说我们今天再去看看学校,就又请了一天假。”

小二依然没有开口,就一直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连三哥什么时候出去的也没有注意到。

坐了很久,小二似下定决心,猛吸了一口气,跳下床走到门口,又犹豫了。站着又沉思了好久,才拉开房门走出去。

三哥跟王叔两个人就坐在客厅抽烟。小二走到三哥旁边说:“就去昨天最后那个学校读嘛。”

三哥一脸惊喜的说:“哪个?你说嘛,你想去哪个我们就去哪个。”

小二略微把声音提高了些说:“就是昨天最后看的那个学校。”

王叔立马说到:“皇春外国语学校是不是?”

“嗯。”小二点了点头。

三哥把烟掐掉,立马起身说:“好,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办入学,今天就可以办好。”

王叔也顺势把烟丢掉,起身边走边说到:“那小二你跟你爸爸先到门口等我,叔叔先去把车开过来。”

三个人就直奔学校而去。

到了学校,三哥就让王叔先走了,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这边就不用他操心了,办好了入学他直接就回公司去了。

三哥就带着小二办理入学去了。

这所学校收费可不低,一个学期的费用是4980,每个月住宿伙食费480,提供被褥等床上用品。一学年下来的费用在15000左右,那时候三哥一个月的工资也才3600块。

所有手续办完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三哥就带着小二在学校周边找了一个湘菜馆吃饭,点了两个菜,野山椒牛肉和剁椒鱼头,都是招牌菜。

很久没吃到这么合胃口的菜了,广州这边的菜无盐无味,不然就是甜,这几天在王叔家里小二都没吃饱过。

吃完饭三哥又带着小二到小超市买了一些牙膏、牙刷、脸盆等生活用品和泡脚鸡爪、盐焗鸡腿、火腿肠、浪味仙、薯片一些零食放在学校里,然后还给了二十块钱给小二当这个星期的零花钱。

三哥把小二送回学校以后已经快七点了,小二一路上都紧紧的抓住三哥的手,生怕一放开三哥就跑了。

回宿舍把东西都放好以后三哥带着小二在学校里晃悠了两圈,边走边聊一些家常,也嘱咐小二在学校的一些注意事项,同时还跟小二承诺每个星期五都来接小二回家。

时间一晃已经晚上8:30了,小二的学校在黄埔区,三哥工作的地方在白云区。坐公交车回去需要转一次车,一共两个多小时,再不走的话三哥就赶不上后一趟的末班车了。

三哥把小二送回宿舍楼下,小二怎么可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小二主动放开三哥的手,然后跟三哥挥手道:“爸爸你先回去嘛,星期五你记到来学校接我哈。”

三哥也跟小二挥了挥手,然后说到:“要得,爸爸看到你先上去,爸爸再走。”

闻言小二便转身往宿舍楼里走去,慢吞吞的走到楼梯口的铁门前,小二迟迟迈不开上楼的步伐。回头望去,发现三哥还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自己。小二忍不住扭头跑了过去,扑进了三哥的怀里哽咽的说道:“爸爸我舍不得你。”

三哥轻轻的拍打着小二的后背,眼眶也聚满了雾水,竭力的控制着不让它滴落,轻声道:“爸爸也舍不得你,乖,爸爸过几天就来接你。快回去了,爸爸要走了。”

小二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然后说道:“爸爸你先走嘛,我想看到你走。”

三哥抬手看了看表才回答到:“那我走了你要乖乖的回宿舍哈,回去要早点休息,明天你就开始上课了。”

小二点了点头,说:“好。”

三哥最后摸了摸小二的头,三步两回头的往校门外走去,途中还抬了几次手,不知道是不是夜晚风大,吹起了沙,打湿了眼,亦或者是月色太重,压垮了睫毛,凝结了晚霜。

三哥走之后还有一个小插曲。

三哥走后,小二一个人就蹲在宿舍楼下哭,哭着哭着走过来了一个小白胖子——李逸超。

话说这小逸超看见小二独自在楼下哭,走到小二身旁蹲下询问小二怎么了。小二边哭边跟他交流起来,发现两个人还是室友,都住在206寝室,小二读三年级,他读四年级。

这小逸超的爸爸也才刚走,他自己躲着哭了好一会才平复下心情,结果回到楼下就碰见小二了。

一摸一样的剧情,被父亲从老家接到广州,也是今天才来学校报道,第一天入学,在学校寄宿,爸爸刚走。

好家伙,聊着聊着,越聊越伤心,两个人就抱团哭上了。

近十点了,宿管阿姨下楼把两人给赶回了宿舍。

这学校的宿舍就一栋楼,二楼住的男生,三楼住的女生,四楼住了一些教职工,由于女生更多一些,三楼不够住,于是二楼的201、202寝室也是住的女生。

无论是在家长还是在老师眼中都觉得,小孩子嘛,他们懂什么?所以这个宿舍就安排的很无所谓。

小二回到寝室,因为已经熄灯了,所以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小二就到班上报道了,三年1班,班主任叫王文福,王老师是教语文的。

国际惯例,先自我介绍,然后安排座位,小二做为插班生,只能是在最后一排加了一个位置,下次调座位的时候再和大家一起调位置。

小孩子的好奇心就像四十岁的中年夫妻一样一样,来的又快又短。

一下课,小二还没来得及起身,课桌周围已经围满了同学。任何一个老师来看到此时孩子们眼中的求知欲和探索精神都会喜极而泣。

孩子们的学习精神总是分得很清楚,除了上课时间,他们对任何新鲜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大家瞪着眼睛观察这个新来的同学,胆子大点的已经开始提问了,你叫什么?你老家是哪里的?你几岁了?你什么时候来学校的?住校还是走读?你学习成绩好不好?

查户口式的聊天方式一代接一代的传承下来,从小就在这些孩子们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上课铃响了。

数学老师他来了,施老师带着他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走来了,腋下还夹着一块实木三角板。

施老师一进门,整个班鸦雀无声。

小二懂了,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叠着手,端正的坐着等着上班。随着班干部一声响亮的“起立”,全班同学们迅速起身向老师问好“老师好”。

施老师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大家坐下,然后开始上课。

总算下课了,一节课就在诡异的气氛中上完了,施老师走到小二身边,附身低头问道:“你就是新来的插班生?”

小二赶忙点了点头,施老师又说到:“这节课表现不错,以后我们好好观察你的。”

咯噔,小二对着老师笑了笑说道:“谢谢老师。”

施老师一走出教室,整个班都长出了一口气。

离小二近一点的同学依然围到了小二身边,并跟他介绍了这个施老师。

“施老师特别凶,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我听到了,屎老师说以后要好好观察你,好惨一男的,哈哈哈。”

“哇,真的吗?那你死定了,施老师超级超级严格,我们大家都怕他。”

“施老师最爱的一句口头禅就是,你个鬼教的。”

“对对对,而且他还会打人,问你问题你要是答不上来他就会敲你的头。”

经过一些热心同学的介绍,小二对于施老师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并且下定决心绝对不惹这位施老师。

第三节课是英语课,挺帅一小伙,20来岁的样子,大家最喜欢上周老师的课,轻松有趣。周老师会在课上跟大家开一些玩笑来活跃气氛;会跟教大家一些英文歌曲,大家唱他就会跳舞伴奏;最主要的还经常买糖来教室请大家吃,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

这些也是下课后小二听自己身边的同学们说的。

三节课下来小二对于老师都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其他什么音乐、体育、美术、电脑老师今天小二都没见到。

本身今天有一节体育课的,但是体育老师生病了,所以班主任王老师就改成了语文课,说以后再还给体育老师。

这学校一周上五天课,除了周五每天六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两节。周五只上半天四节课。一个星期共28节课,每周四节副课,主课每课八节。

你要是问孩子他今天学了些什么,他可能一问三不知。但是如果你问他今天在学校体育,音乐,电脑,美术学了些什么,他可以从开始上课跟你说到下一节课上课之前的每一个细节,甚至第二节课他都还在回味。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二也渐渐适应了在学校的生活。

每天上课、下课、吃饭、午休、上课、下课、吃饭、休息、上晚自习、下晚自习、回宿舍、洗漱睡觉。

到了周五,中午放学后,小二就留在教室写作业,午饭也不去吃。写完了,如果时间还早小二就会回寝室呆着等三哥来接他,困了就会睡觉,三哥如果到了在门口没见着自己就会来宿舍的。

平静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半年多,直到小二读三年级下册的时候,远方来人,才打破了这个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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