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牧虽然只有七岁,但能够明事理,辨是非已有三年左右。
他看过很多不在明面上流通的书籍,大多都是一些写武的文章,虽用词粗鄙,但描写的绘声绘色,让狄牧不禁融入到那个世界里。
孩童的世界里充斥着天马行空,狄牧也是如此,虽说思想成熟,但毕竟也是个孩童,所以对于这些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书中世界,一样热血沸腾,他也幻想过自己是个深居一处的高手。
他曾见过彭无言杀人,一开始虽有些害怕,但后来心中竟有些许躁动,让狄牧更加憧憬书本里面的世界,也更加幻想自己也是如此厉害的人物。
而对于彭无言的手段,虽说自己年幼,但能够感受到彭无言很厉害,十分的厉害。
所以今天听到自己老师说的话,让他对世上习武之人有了一个更新的判断。
虽说只是一些表面上的东西,但心中也能知道他们的到底有多厉害。
光是听到五十高手中第一名的“空拳”能够光凭一双拳头便接下其他人手中的利刃,就是气血翻滚。
后面的十大名宗则是让他差点一冲动便准备出门去找个世外高人,学一身武艺,成为第十一大名宗。
而冯乡湖最后那一句话,则是让狄牧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跳出了这几年最高的高度。
“老...老...老...老师...你...你...你...你是十大名宗之一?你...你...你不是骗我玩的吧。”
狄牧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说话开始结巴,甚至忘记了用“您”来称呼冯乡湖。
“骗你个黄毛小子有什么意义?”
冯乡湖瞪着狄牧,但眼中尽是笑意,别人如此态度他心里说不定会有些厌恶,但狄牧这样,却让他有些自得。
“不对啊,有些不对。”
好似突然想起些什么,狄牧喃喃说道。
“哪里不对?有何不对?”
冯乡湖有些疑惑的问道。
“老师你既然这么厉害,左相大人是怎么能够把您请来给我当教书先生的。”
“我一直都是一个教书匠,只是后来机缘巧合,无意间自创出功法,这才在武学上有了些造诣,所以知道我身份的人极少,除了我的亲朋好友,再就是那个曾经被我打败的成空和一些观看的习武之人。”
冯乡湖解释道。
“成空?他是谁?”
“他本是十大名宗占第八,也是手持一手双刀,那时候他已名气响彻天地,而我只是小有名气,击败过几人,然后被几个不入流的江湖人士夸大其词,说什么我双刀境界登峰造极,比他成空犹有过之,结果惹得他前来找我比试,那时候我哪敢和十大名宗比试,但他成空就是个小心眼,没有一点名宗风范,仗着自己的名声,强行要与我比试,如果我不答应,就让我磕头认错承认自己不如他即可,那我哪能受这气,便应允下来,比试当天成空嘴上说的点到为止,但暗里却下杀手,我一生气,使出我的绝命杀招,拼的自己重伤,废了他两条胳膊两条腿。”
“后来呢?”
热血沸腾的狄牧强忍着内心的冲动,平静的问道。
“后来我养伤恢复,成空没了双手双腿,再无名宗之力,便退隐江湖,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过着让人端水喂饭的生活,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而我则跻身名宗之位,成为别人口中的双刀冯老八。”
“老师您也太厉害了吧!”
重重的说出了这句话,狄牧的眼中满是光芒。
“我是名宗之事你切记不要说出去,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只想当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安安静静的过一生,如果不是当初成空硬要和我比试,我都不会想成为那十大名宗之一。”
“老师放心,尤风不是那等不识大体之人。”
狄牧看着冯乡湖,站起身来,向冯乡湖抱拳躬身严肃说道。
看着狄牧这般严肃模样,冯乡湖不由笑了,点了点头。
坐下来的狄牧恢复了刚开始的兴奋,继续追问道。
“老师这十大名宗排名和五十高手一样的是吗,越是靠前越厉害。”
“并非如此。”
冯乡湖摇了摇头。
“十大名宗排名第一的叫龚九重,他之所以排第一,是因为他都赢过其他九位,但从第二名到第十名,他们能够成为名宗是因为击败了上一位名宗,并没有和其他人比试过,这些名宗绝大多数都不是江湖人士,除去我和另外二人,其他名宗都隶属于他们国家,在朝中为官,官职基本上都是护国公,就是国家危难之时出面保护,所以一来他们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名宗排名,二来既然不是第一,那第二第三乃至第九第十都无所谓了。”
“原来是这样。”
狄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老师有和那第一的龚九重比试过吗?”
“没有,除了那成空,其他人我都没比试过。”
“为何不去切磋切磋呢?”
“我跻身名宗之位时年纪已有四十五岁,那龚九重早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和其他名宗比试过了,所以并没有和我比试过,我也懒得去和他比试,懒得去和其他人比试,我不想抛头露面,排名靠前又如何,成为第一又如何,都是些没用的名声,还会影响到我的生活,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狄牧从冯乡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悦,所以便不再继续追问。
他低下头,搓了搓自己的小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冯乡湖,冯乡湖瞥了他一眼,好似看出了狄牧心中所想,但并没有直接说出,反而闭上了眼睛。
看着冯乡湖这番模样,狄牧心中有些失望,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两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冯乡湖闭目养神,狄牧着一直低头搓着自己的小手。
“习武可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冯乡湖突然睁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
“虽说你是小少爷的书童,但我看你平常和他关系甚好,虽说他现在不得宠,但保不齐以后,如若他得势,以你和他的关系说不定也会跟着一飞冲天,习武且不说辛苦,日后说不定会因此殒命。”
“老师我不怕,我想学。”
听到冯乡湖的话狄牧先是一愣,转而兴奋的看着后者道。
“你是个好苗子,而且我看平日里左相待你不薄,说不定以后会重用你,既然以后很大可能会有权有势,没必要非得学武,就算你成为名宗,也不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想想,为何名宗都在宫中为官,因为他们再厉害,也抵不过千军万马,不说千军万马,找来上百个高手,说不定都可以将其击杀......”
冯乡湖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狄牧有些落寞地低着头,不免心中有些奇怪。
“老师,我只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左相大人看我可怜,收我进府,给山儿当书童,纵使左相大人和大姨、五姨对我百般照顾,山儿待我如亲哥哥一般,但说到底我还是那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就算真如您所说,有天山儿得宠,我借着他往上登,但这都是看别人的脸色,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别人的认可,就想您所说的名宗一样,在朝中为官,护我国百姓。”
狄牧看着冯乡湖,眼神中透露着真诚和热血。
看着狄牧这番模样,冯乡湖暗自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狄牧如此年纪的小孩,为何会有这般缜密的想法。
他既担心又开心。
担心的是他如此小的年纪便这般心思会让他变成一个不与人亲近,城府极深,阴狠毒辣的人。
开心的是年纪幼小却心思缜密,如果性格正派,加以培养,将来必是国之栋梁。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带给他的,他每日与狄牧聊天,通过聊天灌输了很多的大道理给他,狄牧不像别人那般听完就忘了,他会思考这些话的含义,这些东西是从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那天开始学会的。
好在冯乡湖还时不时教狄牧识文断字,让狄牧能够自己看书,从书中学知识,学道理,这是没和冯乡湖在一起,狄牧自己做的。
当然。
最终能让幼小的狄牧变成这般模样,归根结底还是两个字。
害怕。
他害怕自己有朝一日被赶出相府,居无定所,到处流浪。
他害怕他现在拥有的有朝一日瞬间破碎。
他害怕再次变成那个被遗弃的孩子,变成一个孤儿。
所以他学习、上进。
他反复吸收着冯乡湖灌输的道理。
知道察言观色。
冯乡湖和狄牧相处了四年,这四年来他对狄牧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人都说日久生情,可冯乡湖心中一直没将狄牧放在心中。
可今天和狄牧的聊天他才突然发现原来狄牧是个可塑之才。
所以他对狄牧的态度产生了变化。
于是活了六十多年,没有妻子和子嗣的冯乡湖。
这才发现这些年狄牧对他十分尊重,并且心中时有惦念的。
先是今天自己莫名其妙的和狄牧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而后在看到狄牧落寞的神情后,冯乡湖的心中竟有一丝疼惜。
“我教你。”
冯乡湖站起身来,一改往日淡漠的形象。
一直大手摸了摸狄牧的脑袋。
坚定地说道。
而狄牧落寞的神情旋即出现了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