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见他如此果断,不禁有些意外。显然,这姓沈的已经察觉此处房子藏有猫腻。
这时,管无咎领着两个士兵急匆匆进来,低头对沈镇道:“大哥,搜完了。”
沈镇道:“搜完了?”
管无咎道:“嗯。巡检司所在的前后两条街,左右巷子共七百余户人家都搜过了。”
沈镇低声问:“没搜着?”
管无咎道:“是的。”
沈镇道:“是不是逃出去了?”
管无咎道:“不会。这前后两条街所有巷子都被我们的人围住了,没有看到人出入。”
沈镇道:“那就好,不急。”看向楼梯口。
楼顶上声音嘈杂,不时有翻箱倒柜,桌椅落地的声响;还有士兵们骂娘,老羞成怒的争吵。
很快,楼上的士兵相继下来,各个脸色晦气。
领头的一人朝沈镇躬身抱拳,“禀统领,未捉到人犯,楼上亦无人犯踪迹。”
沈镇应声:“嗯。”摆摆手,让他们散开。
过一会儿,搜索后院的士兵也一同回来,禀告道:“禀统领,未找到人犯。”
沈镇道:“好了,我知道了。记着,与我把这围死了,连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过!要是出了差错,你们提头来见!”
那些士兵齐齐躬身抱拳,大声应道:“喏!”
沈镇又道:“还有,我提醒你们,我让你们捉的是反贼,是叛党,不是人犯!知道敢私通、包庇反贼的下场吗?诛三族,凌迟处死!见之反贼,格杀勿论!听见没有?”
那些士兵心中均是一凛,急忙应道:“听见了!”当下不敢怠慢,纷纷涌出去,将整栋小楼连同后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镇扫了那几个局促不安的巡丁一眼,笑着对杨林道:“让杨大人见笑了。不如杨大人与沈某一起参观参观这座私宅?”
杨林大方应道:“好啊。沈大人,请!”
沈镇道:“请!”便与他走在前头,管无咎在后。
陈太平这栋小楼共有三层,第一层宴客,就是一个大堂,没什么好看的;第二层有书房,主、客卧室和一间小小的,只放了一张蒲团的禅心室,共四个房间。屋子里的东西都已被翻的很是杂乱,桌椅横斜。第三层是阁楼,专门放置各种废弃物。其中以皮子、药材、矿石居多。这些东西都被丢在地上,胡乱的弃满一地。
沈镇陪着杨林一处一处看过去,时不时偷觑下他的神色。尤其是管无咎发现有可疑之处,上前仔细查看时。
杨林面无表情,耐着性子,陪着沈镇一同在楼上慢慢走。
三人下来,推开后门,又一同进了院子。
院子周边种了一圈的槐树。每一棵都枝繁叶茂,高大粗壮。在它们的遮蔽下,院子里杂草丛生,兔葵过膝。
沈镇忍不住焦躁起来,心想:“这姓杨的到底将人藏哪了?难道那两人还飞了不成!”
管无咎仔细的搜了搜院子四周,连树上也一棵一棵跳上去看过。他低声对沈镇道:“大哥,没有人。会不会早就跑了?”
沈镇笃定的道:“不可能!”当他听说苏引、庄采菽二人要出城时,他就立即派人看住了城门;等到他们师兄妹二人在巡检司的消息传来,他更是当机立断,调了三家堡守备李常茹李公公的私兵,将巡检司前后两条街团团围住。人,肯定藏在这栋小楼里。
管无咎道:“那,我再去叫人搜搜看?说不定这楼里藏有密室,我们没有找着……”
沈镇道:“不用!不用这么麻烦。我说的对不对,杨巡检?”
杨林道:“咦,沈大人,你如此这样看着杨某做什么?”
沈镇道:“杨巡检,你心知肚明。此时你若老实交代,沈某也不是不能放你一条生路。”
杨巡检道:“你在威胁我?还是说,你们提刑司办案就是这样的?”
沈镇冷笑,两眼毫无顾忌的泛出猩红的凶光,嘴角微抿,恶狠狠的瞪着杨林。
杨林一惊,如遇猛虎,右手抓住腰间刀柄,“呛”的一声拔出雁翅刀。
管无咎身影一闪,拦在两人中间喝道:“你干什么,杨巡检?你要犯上?”说着,又回头对沈镇道,“大哥,你冷静!我们现在是朝廷命官,做事要有法度。”
“哼,”沈镇冷笑道:“好,我听你的。杨巡检,你最好记住,机会只有这一次。希望你入夜之前给我个答复。”说完,掉头就走。
管无咎看了杨林一眼,急忙跟上。
杨林还刀入鞘,忍不住长出一口浊气。他的手心渗出冷汗,湿漉漉的,后背衣裳也湿了一块。他没想到,这沈镇竟然如此恐怖!比他以往,所有遭遇过的妖魔加起来都还要恐怖!他定下心神,想了想,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他推开后门,却见那几个巡丁都还在大堂里候着,看见他进来,都眼巴巴的望着他。
杨林道:“怎么还不走?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走?呵,杨大人,你是不是也太目无法纪,将朝廷律法也太一回事了吧?”
杨林扭头,就见那毕茂秀站着楼梯上,看着他,阴阳怪气的道。
沈镇拖了一张太师椅,在窗户边坐下。管无咎站在他身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几个巡丁。
杨林眯着细眼,看向沈镇,“沈大人,你们提刑司就是这么办事的?对付不了杨某,就拿杨某的手下出气?”
沈镇不答,亦不看他,左手五指张开,右手捏了根木刺,挑着指甲缝里的污垢。他的手掌干瘦,手指纤长,苍白的皮肤下青筋宛若一条一条蜿蜒的小蛇,似在隐隐蹿动。
管无咎道:“杨大人,你想岔了。我们提刑司办案,一向规规矩矩,遵循朝廷法度。你这几个手下有勾结‘废太子’谋反的嫌疑,我们将他们看守起来,有何不可?”
有个巡丁忍不住道:“你胡说!我们都是关外人,从小在关外长大,京城去都没去过,怎么跟废太子勾结?”
毕茂秀阴恻恻的道:“你们没去过,不代表你们认识的人没去过啊。说不定,你们这些人当中,就有人去过京城,而且是从京城来的呢。想想看,只要告发了他,你们不仅有赏钱可拿,还可免去皮肉之苦……”
那巡丁喝道:“闭嘴!你以为谁都是你,为了荣华富贵,连祖宗的脸都可以不要……”
“够了!”杨林抬手,阻止那巡丁继续说下去。这毕茂秀虽然人品不堪,为了前程投靠太监,但也不能如此当众羞辱。他训斥这几个巡丁道:“都给我闭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都给我憋着。走,跟我回巡检司!”
管无咎道:“你们敢!杨大人,我们提刑司要的人,你也敢抢?”
杨林道:“提刑司啊?呵,好大的威风!我们巡检司隶属兵部,也归你们管?想要我的人,拿公文出来!没有公文,给老子闪开!”说完,向那几个巡丁使个眼色,领着他们就向门口走。
管无咎看向沈镇,问:“怎么办?”
沈镇道:“杀!杀光就是了。你怕什么?”
管无咎急道:“大哥,真杀?”
沈镇道:“废话!就算是关外,也是我大齐领土。也该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提刑司的恐怖了……”
管无咎心里一黯,忙道:“大哥,我来!”深吸一口气,身影一闪,已站在门外,身后是空落落、寂静的小巷。他挥手朝杨林等人一指,两列士兵上前,长枪平放,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管无咎大喝:“杨大人,你不要自误!今日汝等敢走出这扇大门,将视为‘废太子’同党。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那几个巡丁吓了一跳,面色巨变,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杨林转过头,眯眼看向沈镇,眼神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