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佑哪还听得进去?看着一个一个领了铜钱的闲汉嘻嘻哈哈的从他面前走过,他心里就像着了火一般。他几步挤进去,两根粗壮的手臂向前一拨拉,就将排在他前头的闲汉如拨草般,统统拨倒在地。
董佑跳上去,拳头抡动,“砰砰”几声,先把围在箱子旁边的几个混混打翻在地。
那花胳膊吓呆了,傻愣愣的杵在那,脸上惊恐不定。
不仅是他,就连与陆柄说话的曹二,还有那几个被拨倒的闲汉均是一惊。
董佑踢了踢倒在地上哀嚎的混混几脚,盖上箱子,心满意足的长舒一口气。他瞥了一眼店外看热闹的人群,不耐烦的道:“滚滚滚,官差办案,有什么好看的?信不信老子连你妈一同抓起来!”
那些闲汉见他如此凶恶都是吓了一跳,赶紧向后退了几步。
沈镇不由蹙眉,但又不能上前呵止,心里平添几分焦躁。他干脆冷笑一声,踱到店外背着双手,冷眼旁观。
曹二斜瞄董佑,见他身高不高,圆脸,大眼,满嘴钢针似的短须;背上背着一根五尺长的熟铜棍,两手带着无指手套,表情凶恶,看起来像打家劫舍的强人多过像巧言令色的官差。
曹二道:“差爷贵姓,在哪一房当差?”怎么说他在三家堡也是一号人物,与县里、州里三班官差没少打过交道。
董佑冷笑,反手一肘将那花胳膊肘翻在地,走到曹二面前望着他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探老子的底?”
曹二拍着桌子骂道:“你他妈的少在老子面前猪鼻子插葱——装象!县府六房的差爷老子哪个没见过?你他妈的嘴皮一张说‘官差’两字就想吓唬你家大爷,是不是看不起老子?”
董佑道:“你不信?好!”伸手往腰间一摸,才想起腰牌在出关时,和沈镇、管无咎的一起放在提刑司衙门。他干脆从怀里掏出海捕文书,指着上面的大印道:“看看这是什么。看看,看看!”
曹二眼神闪躲,本能的往后退。他不认识字,但却认得上面盖的鲜红的官印。
董佑道:“不说话了?你不是横吗,你横,你横!”右手拍拍曹二的脸颊,突然一脚踹向曹二小腹。
他这一脚势大力沉,又快又狠。曹二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陆柄一把抓住曹二衣裳后领,猛地向后一提。
“砰”的一声,一张长凳被踢了个粉碎。
董佑一脚落空,不禁“咦”了一声。
陆柄冷笑道:“兄台,这你就不对了。你假冒官差也就算了,还想黑吃黑,要人性命?”
董佑道:“小子,你敢说老子假冒?看看这是什么?”
陆柄道:“不就是海捕文书么?怎的,随便去捡一张海捕文书就敢说自己是官差?”
董佑道:“狗眼不识泰山的东西,真当老子是你们这些混江湖的下三滥?老子不怕告诉你,你大爷我就是提刑司靑祜路官差。此次下来,专门捉你这个‘废太子’余孽。”
“哇……”,围在店外看热闹的人群一片惊呼。废太子余孽?有好多人眼里精光闪过,心思叵测。
店老板从后面出来,急道:“差爷,你是不是弄错了?”
陆柄拦住他,“诶,喜叔这没你的事。你去帮我泡壶茶来。”
店老板道:“你还要喝茶……”
陆柄道:“快去!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店老板道:“好吧。”踢了缩在陆柄身后的曹二一脚,拖着他,连着那店小二一起躲入后面厨房,掀着帘子往外偷看。
董佑得意的道:“怎样,知道怕了?当然,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只要你,”目光贪婪的在钱箱上转了一圈,望向陆柄,“肯做首告,交代出你的同党,老子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一马。”
陆柄戏谑的道:“想抓我?先问过我手里的剑答应不答应!”双手掐诀,“呛”的一声长吟。朱红色剑匣里腾起一点剑光,咻地射向董佑。
董佑一惊,急忙向后一仰。一缕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从他脸上掠过,眼睑、鼻尖、面皮上立即凝结出一层细微的冰霜。
陆柄一步跳过去,伸手捉住剑柄用力向下一划。
董佑不假思索,骂了声,“操!”拧腰,双足发力,一个“怪蟒翻身”向旁一蹿。他几下行云流水,快如白驹过隙。
陆柄反身跃起,剑尖往前一递。他这一剑才递出去,手腕一紧,被人紧紧抓住。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穿了一身陈旧天青色官袍,腰间挎着雁翅刀的汉子站在他面前沉声道:“够了!”
这汉子身材偏瘦,刀把子脸,两道眉毛锋锐如剑。他的眼睛不大,看人时习惯性眯起,就如在看贼人一般,让人心里发憷。
看见这汉子出现,那些围观的闲汉都吓了一跳,纷纷躲避。只是片刻功夫,店门口围观的人群就已散尽,只余沈镇还在门口站着。
管无咎悄悄靠了过来,站在他身边。
沈镇道:“这么快?”
管无咎道:“人多,不小心跟丢了。”又问,“咦,大哥,二哥怎么与他们闹起来了?”
沈镇道:“看上那一箱子铜钱了。不用理他,让他闹便是。”
陆柄一掌打掉抓着他右手腕的大手,道:“诶,杨大哥,这可不怪我。是这厮假冒提刑司官差要抓我的。”
这汉子道:“行,那没你的事了。此处交给我。”
陆柄道:“好吧。”悻悻的让到一边,还剑入匣。
董佑转过身,见这汉子戴着顶缁纱帽,一身天青色官服,心里不禁冷笑。切,原来是个杂品武官!他朝这汉子招了招手,“你来,与我把这反贼绑了,老子好带回提刑司交差。”
这汉子上前一步,抱拳道:“仁兄贵姓?在哪当差?鄙姓杨,杨林,此地巡检。不知仁兄能否出示告身、腰牌?”
董佑道:“干你娘,老子又不是异地上任,哪来的告身?”
杨林道:“腰牌也行。要是有提刑司衙门出的文书亦可。”
董佑怒道:“你眼瞎了,看不见老子手上拿的什么?”
杨林道:“一张海捕文书而已……”
董佑道:“海捕文书不是文书?你他妈的是不是当差当傻了?”
杨林面色一凛,剑眉竖起,两眼冒出寒气,“告身、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