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让一个儿童面面俱到地涉猎整个世界的地理，历史教学的致命错误是，要求儿童掌握整个历史的概要，要么就是英国史或罗马史大全的简写本。相反的做法是，让他快乐地流连于某个人的历史、历史的某一阶段，到他开始思考那个人的思想的时候，他对那段历史差不多就了如指掌了。虽然他阅读的是一个人的一生，他思考的也是这个人的一生，但是，他却在真正的意义上、从一个时代的角度了解了这个国家的历史。让他和“真理的发布者”阿尔佛雷德、和征服者、和理查德、和萨拉丁、和亨利五世——莎士比亚的亨利五世以及他的无敌部队在一起亲密而快乐地呆上一年，让他了解那些伟人和普通人、皇家人员和普通百姓的生活方式。让他知道，当我们在家里如此这般生活着的时候，别国的人在做什么。如果他意识到其他时代的人比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更忠诚、心胸更宽广、头脑更简单，同时，某些生活在别的国土上的人曾经在各方面比我们好，这对儿童来说会更有好处。
924．写给儿童的历史书多半如此
几乎所有声称写给儿童的历史书对有效进行历史教学的问题所采取的态度都是回避；其次就是给出大纲、概要、提要等。拿提要来说，如果从历史学习在儿童教育中所起的作用来看，出于作者自身目的的考虑，这些提要没有提及一个字。至于那些所谓写给儿童的书，那些来自有文化背景的家庭的孩子能理解具有文学感染力的历史，但他们对简易的历史读本中的废话却丝毫不感兴趣。选读一些见解上乘的书，加上母亲随时作的大量轻松的解释，儿童就可能把他们生命中最初的几本写得好的、通俗的、带插图的英格兰历史读下来了，比如描写都铎王室的历史书。在这种阅读过程中，向儿童提问或让儿童发问，对确保儿童的注意和加深他们对史实的记忆都是必要的，但这应是历史教学中的下下策，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它总比塞给孩子们一大堆信息，给他们一大堆两三个纪元的详细图表要好得多。
925．一个国家的早期历史最适合儿童
就儿童学习而言，一个国家的早期历史比晚期正史更合适。因为那个时候的故事线条简单而粗犷，政治手段，如果这东西存在的话，和现在头脑复杂的人处理自身环境的做法没有什么两样。弗里曼先生已经为儿童提供了有趣的早期英国的历史，但是，让儿童直接接触历史的可能的源头难道不是更好吗？那是一个古老的年代，在它之前，一切都无可考察，儿童可以从容不迫地徜徉其中，让他们在阅读的过程中体验一种历史精神，至少要阅读一本由一个目睹并了解他所写的事实的人所写的古老的编年史，不要作为二手材料获得这些信息。这样的古书比最现代的历史书更容易阅读也更有趣，因为书作者对“历史的尊严”几乎一无所知，这些书就像森林中潺潺流淌的欢快的小溪，它们给你讲述“这件事”，你的心会为那些伟大事件组成的故事而激动不已，你会为那些神秘剧、为那些戏剧表演感到惊奇，在这过程中，你结交伟人，同时，你也有机会和下等人做朋友。这样的书是孩子们最合适的读物，因为孩子们急于想走进文字历史背后的活人。在这种书里，没有进步、没有法规、只有人，在孩子们的心里，历史只是人演出自己的生命剧的舞台。一个在大人的帮助下、以这样的方式读过一本编年史的儿童，他在历史方面打下的基础比他为了考试而在填鸭式教育下被塞进满脑子的日期、人名、地名和史实要好得多。
926．一些古老的编年史
首先，从时间顺序来说，最充满迷人魅力的读本是威尼诺堡·比德的《英格兰教会史》，这位描写七世纪自己生活的书作者说：“学习、教书、写作对我来说永远都是美好的。”莫利教授说：“他给我们留下了古老的英格兰历史，内容简洁，充满生活热情；文风时而严肃，时而俏皮；时而是现实的，时而是形而上的，同时，率真而公正，是一本真正的学术著作，作者对造物主和人类的爱呼之欲出。我们为比德展现给我们的英国古老历史的最有趣的知识而感谢他。”在提到比德时，马姆斯伯瑞的威廉说：“以往事件的几乎所有知识都和他一起被葬入坟墓了”；他绝非一个坏的鉴赏者，因为，人们认为，他的《英格兰国王编年史》的写作已经使编年史的撰写臻于完美。对他同时代的事件，他尤其为我们做了有声有色的描绘——如发生在史蒂芬和马蒂尔达之间的可怕的内战的故事。同时，还有描写阿尔佛雷德生活的阿尔佛雷德的朋友和助手——阿塞。他说：“对从阿尔佛雷德君王那里听来的东西做充分的解释是对的，”接着，他对我们说出了其中的原因，“当我在利奥那福特皇家采邑出现在他面前时，我荣幸地受到了他的接待，而且，在他的宫廷里和他一起度过了八个月的时光，在这段时间里，我给他读他喜欢的任何书及他手头有的书；因为他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只要有空闲的时间，不分白天晚上，要么他自己读，要么听别人给他读。”为了描写阿尔佛雷德，当阿塞自己不能亲身经历的时候，比如阿施多恩的那次战役，他就会千方百计搞到亲眼目睹的证据。“但是，阿尔佛雷德，如我们从那些参加战役并且从不说谎的人那里听说的，他带人迅速赶到并让他们向敌人挑战，因为埃塞雷德国王一直呆在帐篷里祷告。”后面是由杰弗里·德·文森尼写的狮心王查理一世十字军东征当代叙事体的《十字军东征编年史》，还有约翰·德·儒安维尔公爵写的圣路易斯的十字军东征。
好了，已经无需增加名单上的名字。一年读一本这种编年史或这种编年史中的一部分，儿童的想象就会大放异彩，他的脑海中会充满幻想。他和那些亲眼目睹、亲耳聆听历史的人说过话了。这些往日的僧侣们用这种儿童再喜欢不过的平凡方式讲述那些古老的传说和故事。在这样的基础上，只要你给他一个历史的轮廓，哪怕是那种很乏味的，儿童都能自己述说历史。
927．神话时代
在可考的历史开始之前，每个民族都有他们自己的英雄时代。在那个时代的大地上有巨人，儿童乐于了解他们，他有权像我们把这些东西当作民族瑰宝一样地沉迷于这种古典神话。如果先给他讲自己的民族，并以这种方式把他带进被描绘成野人的群体，这有些困难，应该让这些粗犷率真的历史在他的眼睛里像中国的写意画一样，具体应该怎样做呢？如果我们曾经拥有一个荷马时代，作为一个讲求实际的民族，我们会把所有这样那样的东西都记录下来吗？这是我们要向往日的僧侣编年史表明我们的感恩之心的又一点。丰富多彩的往事作为历史的模糊的回音传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传到了12世纪，它们又碰巧得到一位威尔士神父、蒙默思郡的杰弗里的欣赏。当时，马姆斯伯瑞的威廉正在写那本绝妙的《英格兰诸国王史》，杰弗里除去上溯到国王布鲁特、埃涅阿斯的孙子、除去把这个民族的传统写进有序的《大不列颠诸国王史》以外，他就没什么好做了。但他是如何知道那些别的历史学家连听也没听过的国王的事情的，这却是一个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他有点恶作剧。他说，他是从“牛津的执事长沃尔特的一本用英语写成的书里知道这一切的，而沃尔特又是从布列塔尼那边搞来的。”且不管这是真是假，此处，我们读到了李尔王、默林、尤瑟·潘多冈以及写得最好的亚瑟王，在书中，作者描写的“亚瑟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亚历山大大帝的后背壮实得多”。这的确是埋藏于地下的无价宝藏。有了它们，儿童可以在他们开始读《国王的叙事诗》之前有10年的快乐时光可供享乐。然而，在阅读蒙默思郡的杰弗里的书时，一定要小心。他写的神奇传说是轻松的，但是，当他对那些英雄事迹和英雄人物不用奇妙浪漫的文字进行描写时，他就变成了一个令人不知所往的向导。僧侣们用拉丁文写的许多“编年史”都有英文读本，应该引起我们注意的是，母亲在给孩子朗读之前先要浏览一下这些作品。
还有一个人，这就是最可爱的编年史作家弗鲁瓦萨尔，当他选择留在英格兰的时候，他就臣服于菲利帕王后的王朝了，如果不是他，儿童还能从别的地方读到法国战争的故事吗？许多事情都有一个正当其时的问题。一个通行的原则是，一旦儿童要了解历史，他不是找现代历史学家、批评家和评论家，而是去读由同时代人写的原始历史读物。由于早年的“编年史”并不都那么可信，所以，做母亲的在选择的时候一定要学会区分优劣。
928．普卢塔克的《名人传》
以这样的方式阅读普卢塔克的《名人传》将为希腊或罗马历史的学习做充分的准备，对那些读过下面这段文字的儿童来说，亚历山大大帝已经远非一个简单的名字：“战马布赛佛勒斯被拉到菲利普面前，要价30塔兰特（相当于2518镑15先令）等待出售，这时，国王带着王子和别的一些人来到一个场地，要试试这匹马到底怎么样。这匹马表现得非常暴烈，非常难对付，不要说骑，想挨它的边都难，它不听吆喝，只是对着马夫撒野。带来这样一匹不驯顺的野马，菲利普非常不高兴，他勉强耐着性子让他们把这匹马拉走。但是，仔细观察这匹马已经有一阵子了的亚历山大说，‘因为没有高超的骑术、没有征服它的精神，他们失掉了一匹多好的马呀！’”
“菲利普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话，但是，由于王子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并且表现得有点不安，他就说，‘年轻人，你批评长辈，看样子你好像比他们更了解这匹马，要么就是你能够驾驭这匹马。’”
“‘我当然能，’王子回答说。”
“‘万一你不能驾驭它，你准备为你的轻率接受什么样的处罚？’”
“‘这匹马值多少钱我就被罚多少钱。’”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全都笑了。但是，国王和王子都同意这个约定，于是，亚历山大跑着奔向这匹马，他抓牢马的缰绳，一扭缰绳，让它朝向太阳，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刚才太阳在马的后边，当马向前跑的时候，这个影子也不断地向前跑，这对它是一个极大的干扰。马的疯狂和暴怒还没有消除，这时，他就不断地柔声地和他说话并摩挲它，然后轻轻地掀掉它身上的斗篷，接着轻轻地跳上马背，稳稳当当地坐下了。现在，不用使劲拉动缰绳，不必使用马鞭和马刺，他就能驾驭这匹马了。当他意识到它的不安有所减退并只想奔跑，他就借助声音和马刺让它全速奔驰起来。”
“开始，菲利普和他的朝臣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四周一片死寂。但是，当王子骑马安全返回的时候，在场的全体人员都欢呼着欢迎他的凯旋，但他的父亲没有欢呼，他喜极而泣，吻着王子说，‘去征服更大的王国罢，我的儿子，那可能更适合你的能力，马其顿王国对你来说太小了。’”
这里，在诺思无与伦比的译文中，我们又一次看到了这个栩栩如生的历史画面，在儿童的眼睛里，它就像《鲁滨逊漂流记》一样“真实”。
总之，要在可能的范围内让儿童尽可能多地了解历史，哪怕只是了解一小段历史，这比让儿童了解全部历史的“轮廓”要好得多。其次，儿童对用智慧的语言表达的智慧思想是相当具有理解力的，而且，不要排除那些最好的描写他们切近时代的历史书。
929．历史书
要给儿童选择好的历史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如我们看到的，应该避免对纯粹事实的概括，而且，我们也要同样避免对历史的抽象。在生命的早期，大脑的天生作用是以观察的方式积累具体知识，对这些具体知识的抽象是由成年人的智力来完成的。在某种程度上，抽象也是成年人应该做的。事实表明，我们的大脑是如此之贫乏，以致我们只会接受摆在我们面前的现成结论而无任何异议。但是，无论如何，在孩子还小的时候，我们能够避免在历史课上给他们一成不变的观点。他们想要知道的是关于事件和人物的细节，在此基础上，他们会展开想象，随着他们知识的增多，他们会逐步形成自己对事物和人物的看法。
我知道，约克·鲍威尔先生曾经偶然发现正确的儿童教学法。他在《英国历史中的古老故事》一书的前言中写到：“作者为了取悦和娱乐读者而选择了如此的一些故事，与此同时把有关他们祖先的思想及生活的知识也给了他们。出于这个目的，他没有单独写那些高贵的人——国王、王后或将军——而是在写这些人的同时也写了平民和儿童，甚至还写了飞禽走兽”，书中讲述了李尔王的故事，讲述了库库雷恩王、克努特王、诗人奥特、还有哈夫洛克、乌巴以及别的许多人的故事，所有这些故事都表现了故事主人公的英勇和显赫。确实，约克·鲍威尔先生在他那两本小书中，也就是在《古老的故事》和《英国历史概要》中，把埋藏于地下的宝藏呈给了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