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那群人抢了饭碗……”
女仆咖啡厅的玻璃正门外，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衣衫不整的人正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要不是他腰间那个装着画笔和纸张的盒子，恐怕谁都会以为他是个乞丐。
“我们打算定期开展cosplay活动，当然，拍照和写生在付费的前提下也都是允许的。”
早上，姜执羽一边描述着自己的计划，一边抱着芈团团一会摸摸头，一会挠挠脖子和肚子，还时不时把自己的脸往她的脸上蹭的过激场面到现在都还让嬴思阙记忆犹新。
这仿佛就是为美术社社长周彰量身定制的陷阱。
至少从姜执羽收集到的情报来看，他尤为擅长画女性人物，从高中时期的隋唐古画风格的参赛作品，到如今被他发在社交网络上的各种即兴画作，毫无疑问，他正是鲁子瑶理想中的帮手。但遗憾的是，这家伙的作品从上个学期开始，无论是人物的动作还是表情，都给人一种像是由公式计算出来的感觉，不再像之前那样容易打动人心。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恐怕正是他不愿意和其他社团进行合作的原因吧，只要抓住了这一点，我们就有谈判的筹码。”
姜执羽在这类事关人心的事情上，总是能够表现得如此敏锐，加之这出色的行动力和组织能力，真的很难让人联想到她在几个月前还只是个高考考生。这不禁使嬴思阙对她的高中生活产生了好奇心。
“真亏你能搞定这个事情啊。”
嬴思阙跟着姜执羽踏出了休息室的前门，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你在跟谁共事。”
姜执羽回过头，再次做了个鬼脸。
“还真是，一直以来都在被她牵着鼻子往前走啊。”
看着姜执羽自信满满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暖流突然从嬴思阙的心中涌了出来，低声自语道。
等等，一直以来？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耳鸣声突然开始在嬴思阙的脑子里嗡嗡作响，随着心脏的跳动，视野中央，姜执羽周围的所有景物一会变得黯淡模糊，又一会变得明朗清晰。耳边，耳鸣声似乎渐渐变成了金鼓的轰鸣，风雨的咆哮与猛兽的嘶吼。
强烈的不安感如雾气一般，从他的心底弥漫了开来，很快就填满了他的内心。
“放松！深呼吸！”
内心深处，某个漆黑的深渊中，仿佛有一个略带着些悲伤的声音在说话。
“不要……触碰……不要去试图回忆……那些是……黑暗……不是现在的……应该回想起来的……”
声音继续说道，不，更确切地讲，他似乎在断断续续地哀求嬴思阙。不知是否是因为嬴思阙的意识正在迅速远离这一深渊，还是因为受到了别的什么法术的影响，这个声音就像是受到了电磁波干扰的模拟信号，不断发出混乱的白噪声。
“新人？喂，嬴思阙同学？”
也不知过了多久，芈团团略带着些不满的声音猛地将嬴思阙眼前的景物拉了回来，伴随着耳鸣的消失，嬴思阙的心脏就像是在睡梦中被大型肉食动物惊醒的小白兔那样用力砰砰跳动起来。
“原来是你啊。”
嬴思阙轻轻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脑子里最后那团浆糊。
“你果然在开小差啊！”
听了嬴思阙的回答，双手插着腰的芈团团越发有些生气起来。
“看你这跟个丧尸一样失魂落魄的样子，要是把客人吓跑了该怎么办？”
见嬴思阙一脸愧疚，芈团团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哟！”
就好像是一直在等待时机，一旁的餐桌上传来了熟悉的招呼声。
打招呼的人是正除了笑嘻嘻的脸以外，其他什么都跟那正襟危坐的姿势一样正经的敖丙。在他的对面，李莲一手握着混天绫的一端，一手则悠闲地端着茶杯。
见到嬴思阙，虽然李莲依旧没有说话，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波动，但还是以她特有的方式，向嬴思阙微微点头致意。
既然这两人会在这里，也是就是说……
“嘿嘿嘿，怎么样？怎么样？”
“可以！这个pose可以！”
吵闹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夹杂着相机快门的声响，长长的水蓝色单马尾伴随着浅蓝色女式斜扣上衣那宽大的袖口在空中不断舞出了优美的弧线。在得到了摄影师的肯定之后，她越发有些得意了起来。
虽然这两人至今都还没有公开表明关系，但怎么看都是——
“这对笨蛋情侣，快滚去结婚吧！”
不知是出于单身狗的怨念，还是狗粮的执念，或者说兼而有之？嬴思阙在心里轻轻“骂”道。
这些事情怎么样都好，现在的问题在于——
他随后还是将目光转到了餐厅另一端的角落里，那个邋里邋遢而又虚弱无力的家伙身上。没错，这个名叫周彰的学长现在的样子，就跟嬴思阙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根据姜执羽的计划，咖啡厅直接将为周彰量身定制的海报贴在了美术社正对面的公告栏上，并在二维码电子优惠券上做了手脚，以确保周彰百分百能够中奖。万事俱备，只需要让这个常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造车的家伙和现实中的人进行接触，总有办法骗鱼上钩。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像一切料想的那样。
“一样的，还是一样的……”
即便打扮各异的女仆小姐姐们根据自己所cos的角色，努力用可爱而夸张的表情和动作与顾客们进行互动，生动地再现着自己的人设，但周彰依旧一手抓着铅笔，一手挠着头，露出了苦恼的样子。
“啧，什么都没有改变……”
怎么会这样？也就是说，用cosplay帮助周彰突破瓶颈的计划并没有任何效果？
“这好像和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见到姜执羽正带着一张略有些阴沉的脸迎面快步走来，嬴思阙连忙又瞥了眼周彰，想要打听姜执羽之后的计划。
“唉，失算。”
“什……什么？”
本以为这一切都在姜执羽的预料之中，听了她的话，嬴思阙顿时心里一悬，不知该如何是好。
“失算，失算。”
就像是在刻意强调一般，姜执羽又叹了一口气，将餐盘往一旁的金属餐盘架上一放，抬眼偷偷观察着嬴思阙的反应。
“虽然听说周彰这个人很少出门，但这年头从网络上获取信息这么方便，我们这么做作的服务对于那些真正想要触动人心的艺术家而言，好像并没有什么帮助呢”
“哈？”
嬴思阙闻言顿时眼前一黑，一股强烈的焦躁伴随着眩晕感顿时在心头腾起。
什么意思？从头到尾给人一种可靠感的姜执羽制定的唯一计划……居然这么轻易就……不对，仔细想想，当时的自己凭什么就笃信这个带着些美人计意味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说到底，人心这种东西，真的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动吗？
到头来，动漫社这两天不仅帮咖啡厅白打了两天工，还什么都没捞到……真想把那时的某个蠢货暴打一顿！
嬴思阙咬了咬牙。
“也就是说，这个计划失败了，大概。”
姜执羽摆出了一副遗憾的样子，摊手摇了摇头。
“喂，我说你……”
见到面前这个事情的主谋完全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焦虑感在嬴思阙的心里一点点演变为了某种愤怒。
“但是——”
正当嬴思阙想要上前找她算账的时候，姜执羽突然加强了语气，同时竖起了食指，挡在了自己和嬴思阙的正中间。
“但是什么？”
嬴思阙的语气明显带着刺。
“其实我还有个后手没有告诉你。”
姜执羽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后手？事到如今，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没错，到现在为止，嬴思阙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姜执羽手里的提线木偶一样，一切仿佛都在照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只不过，这个方向似乎和动漫社所期望的并不一致而已。她一如先前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就是个将一切玩弄于股掌的魔鬼而已。
“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哦。”
姜执羽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一份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协议书，这正是嬴思阙当时签署的那一份。
“自己签的合同，就算哭着也要履行完。”
“你还有脸这么说啊！”
“所以说，根据合同上的条款——咳！在整个的计划于——也就是今天晚上8点正式结束前，乙方动漫社的外派人员无条件归甲方女仆与咖啡社调遣。同时，甲方，即女仆与咖啡社只有在今天晚上8点仍旧没有达成合同规定的义务时，合作才算失败，在此之前，乙方任何不配合或擅自解约的行为都将承担其全部责任。”
姜执羽没有理会嬴思阙的反应，而是带这些挑衅的语气概括完了合同的部分条款。
也就是说，只要眼前这个女人愿意，完全可以让动漫社陪她胡闹到晚上8点？签字的时候真没想这么多。
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后悔，嬴思阙隐约对于时常挂在鲁子瑶嘴边，所谓的“社会的残酷”有了些许认识。不过她说的没错，协议好歹是自己签的，眼下除了跟着她胡闹下去也别无他法了。
“好吧，你还有什么后手，不妨说说看。”
嬴思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在他的心中，也许还残留着那么一点对于姜执羽能够解决眼前这一问题的期待。
“这个后手就是——”
姜执羽拉长了音调，故意卖了一个很长的关子。
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姜执羽一人身上的嬴思阙，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从多个方向朝自己步步紧逼的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