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元十四年冬,将近年关,海陵县城内早已是银装素裹。
孟轲头戴斗笠,身着布衣,肩扛扁担,脚踏积雪入得城内,见这大街小巷人烟骤集,车马飞驰,十分的热闹。时隔一年,他再次回到海陵县,内心之中是说不尽的感慨。
为了安全起见,他不仅改换了发型,还蓄起了胡须,再加上斗笠的遮挡,如果不是熟人的话,还真的是难以相认。
他行至十字街口,见那公告板依然是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便径直走了过去。
“边关告急,戎族屡屡犯我边境,奉大夏皇帝之命,紧急招募筑基境及以上武者奔赴雍州共杀贼寇……”
“东海郡海陵县,奉县令马致远之命,抓捕凶犯孟轲。此贼人杀害城卫队六名士兵,罪大恶极。如有人为其提供食宿,则与犯人同罪;如有人捕获前来或提供有用线索,赏钱十万……”
孟轲望着眼前这张一年前张贴的榜文,心中不由地戏谑道:“嚯,悬赏这么多钱抓我。我能自首吗,然后拿了这赏钱。”
自从他们逃离海陵县,已经过去了有一年的时间。如今这张榜文自然是已无人问津。
孟轲此次回到海陵县,自然是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周似道与马县令两人狼狈为奸,害得苏家家破人亡,不杀此二人,他的心里实在是义愤难平。
以他如今的实力,定然还不是灵体境武者马县令的对手,不过他打算先杀周似道,等日后时机成熟之时,再取那马致远的狗头。
前几日,孟轲都一直住在城外西山的山神庙之中,今日进城,一是为了收集情报,二则是为了寻找下手机会。
他扮作小贩,挑着两筐新鲜水果,径直向周府走去。
中间途径苏家旧宅,望着那红漆木门上贴着的两张封条,往日情景不由地浮上心头,孟轲心里叹了口气,如今苏元琛已然身死,而苏萱又是下落不明,凶多吉少,短短一年的时间,却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当真是命运多舛。
他并未在苏府门口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穿大街越小巷,直接来到了周似道的住宅附近,他在算在此盯梢一段日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
……
今年周府的下人相较于往年来说,似乎并没有那么的忙碌。一年前,周似道以低价兼并了苏家的产业,再加上这一年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他便在海陵城外买下了一处心仪已久的观湖庄园。
如今,他便打算带着一家老小到那庄园中去度过新春。所以,今天一大早,周家的下人便套好了马车,载着周老爷和他的家人往城外驶去,至于身后还跟着一帮子骑马带刀的护卫。
“今夜乃是除夕佳节,我自会登门拜访,送周老爷你一份新春大礼包。”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孟轲当然是不会错过,所以他望着远去的周家马车,便起身跟了上去。
这观湖庄园位于海陵城的南侧,孟轲出了城门,快步走了有半个时辰的路才赶到此地。只见这处庄园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如今在这苍茫的大雪之中,宛若遗世仙境一般。不得不说,这位周老爷的品味还是相当不错的。
“倒是块儿好地方,刚好做你的埋骨之地。”
躲在一旁山上的孟轲看着周家的马车驶进了庄园,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等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之时,他便溜下了山,径直向那庄园走去。
而此时,周似道正与他的夫人贾氏以及儿子周化龙,在那庄园内的阁楼之上饮酒作乐,静待除夕到来。
“大哥也真是的,除夕之夜,不赶快来此与我们团聚,却在县衙里面忙什么公务?”
周化龙对着他的父亲发牢骚道。
“你懂什么,你大哥如今深得马县令的器重,无论大小之事皆托付与他,自然是公务繁忙。”
“我大哥已经是海陵县的捕头了,再这么努力还有什么用,难不成将来还能混个县令当当?”周化龙一脸不屑道。
周似道望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一巴掌便打在了他的脑袋上,骂道:“你这个废物,除了在家混吃等死还会做些什么?你大哥如今不过是县里的一个小小的捕头,若是将来能到东海郡城谋得个一官半职,那才叫一个光耀门楣。”
一旁的贾氏看周似道似乎还要继续训斥周化龙,急忙说道:“老爷,大过节的,别这么训孩子,一家人不应该高高兴兴的嘛。”
周似道捋了捋胡子,说道:“夫人说的是。”
不过,他又转头看了看周化龙:“从明年开始,你便到咱们家的茶叶铺去做学徒,开始试着接手打点家里的生意。”
周化龙听了自然是一脸的不情愿,他只爱寻花问柳,饮酒作乐,才不想去管什么家里的生意。
“爹,我不…”
他正欲出口拒绝,却被一旁的母亲使了个眼色给制止了。
周似道看在眼里,叹了口气道:“等将来我老了,而你大哥又平步青云,离开了海陵县,那这家里的生意不交给你还能交给谁?”
周化龙心道:“要不,你跟娘再生一个呗。”
不过他嘴上是万万不敢这样讲的。
一旁的贾氏望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说道:“化龙今年也不小了,我看也该给他寻门亲事了。等娶了娘子,有人管着,也能让他收收心。”
周似道点点头,此事他早就想过好多次:“我看这李员外家的女儿就不错,她不但长相绝佳,气质出众,而且品行贤良。”
不过他又叹了口气,说道:“只是人家未必会答应这门亲事。”
周似道考虑过城里不少大户家里的千金,唯独这个李家小姐各方面都是最好的,只是这个周化龙太没个人样,人家李员外怎么会把这么好的女儿许配给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爹,我就要娶那个李家小姐”,周化龙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炽热,“整个海陵县的千金小姐里面,除了苏萱之外就数那个李瑾梅最好看了。”
贾氏看着周似道,则是一脸盛气凌人地说道:“他李员外敢不答应吗?他也不看看跟我们周家作对的那个苏元琛现如今是个什么下场。”
“没事,儿子,娘和你爹保证把那个李瑾梅给你娶回家。”
“谢谢娘!”周化龙一脸讨好地笑容,“您对我最好了。”
周似道点点头,气定神闲地说道:“我亲自去向他提亲,料他也不敢不答应。”
“不过说起这苏元琛的女儿,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方,那日满城追捕苏家之人,都让她们给逃之夭夭,可真是命大的很。”
周化龙听闻,则是叹了口气,道:“唉,可惜了!苏萱那个小美人儿我怕是无福享受了。”
他话音刚落,却见自己父亲的脸上突然露出一副紧张的神色。
“爹,您怎么了?”
周化龙顺着周似道的目光侧身观瞧,却见阁楼的房门正大开着,而一位身着布衣,背负苗刀,手持连弩的青年缓缓地走了进来。
那周化龙看清了来者的相貌,则是表现出了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孟…孟轲…”,周化龙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别看他平日里嚣张跋扈,为非作歹,但实际上却是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人。
只见孟轲右手持弩指向周似道,自己则是快步走到了饭桌前,看着一桌子精致美味的饭菜,他低声说道:
“还挺丰盛。”
周似道的夫人贾氏自然是不认得孟轲,她看着眼前这位不怀好意的入侵者,同样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她一激灵,便想要开口叫喊护卫上来,却是被一旁的周似道给探手阻止了。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位可是在变色花岛连杀了六名城卫队士兵,如今他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来,估计自己家的那几个饭桶已然是凶多吉少。现在喊叫不仅叫不来人,别再把眼前这位煞神给激怒了,直接宰了自己,那可就太冤了。
这周似道到底还是经历过一些风浪,他虽然心里有些恐惧,但是脸上的表情还算是正常。
孟轲找了个位置坐下,手中的弩依然指着周似道,他拿眼瞧着周化龙和贾氏面色苍白,手中的筷子直哆嗦,便说道:“你们两位继续吃,我来此和周老爷谈些事情,一会儿就走。”
“孟轲,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钱。”周似道神色紧张地盯着眼前这位说道。他希望可以用财富打动对方,让他能够放自己一马。
孟轲摇摇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似道见此心中不禁凉了半截,自己害的苏家家破人亡,不得不远逃海外,今日孟轲前来,想必便是要取自己的性命。
他叹了口气,问道:“你能放过我的家人吗?”
“家人?”,孟轲开口说话了,“那你当日可曾有想过放苏姑娘一条生路?”
“我…”,周似道目光闪烁,说不出话来。
“该上路了。”孟轲平静地说道。
只见他右手飞速转动。
“咻!”
“咻!”
眨眼间,两支箭矢飞射而出,在周化龙和贾氏的额头之上留下两个血洞。接着两具尸体便扑通一声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周似道看着自己死去的妻儿,先是满脸的震惊而不敢相信,接着便流露出了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呃啊!”
他紧握着拳头看向孟轲,双眼之中充满了仇恨。
“失去家人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周似道依然是表情狰狞的看着孟轲,没有说话。
“咻!”
又是一道箭矢飞出,周似道眉心当中出现一个血洞,终而倒地身亡。
看了一眼地上的这三具尸体,孟轲便转身出了阁楼,如今又杀三人,他打算连夜逃离海陵县以躲避官府的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