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
绝望?
心死?
卫峪现在就在经历这个绝望心死的阶段,本来已经升至校尉,眼看离将军不远了,接着大将军,大元帅,结果一下自己作死,稍微多冲了几步路,断送了大好前程,差一点被世子砍了。
曹休找到卫峪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喝闷酒,长孙子硕因母亲病重回去看望,只剩下卫峪一人。
端着酒杯,呆呆的看着前方的柳树,傻笑着,这就是卫峪的日常。
晃了晃地上散落的酒瓶,空空如也,曹休笑道:“二哥真小家子气,一个人偷着喝,也不给小弟留点!”
卫峪跳起,双手放于曹休双肩上,张着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喊出来。
看着卫峪那摇摇晃晃的身躯,慢慢瘫倒在地,曹休忍不住摇头叹气。
卫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曹休正站在那里看日出,天空散发着奇异的霞光,似乎在暗示前方的道路。
看到曹休站那里发呆,卫峪走了过去站在旁边轻声问道:“三弟也被世子投闲置散?”
曹休笑着回答:“我只是在想象到底是何人能让二哥全军覆没!”
卫峪此时支支吾吾,不停的重复着“这个这个”。
只见曹休摇摇手:“不用说什么,去战场转一圈就明白了。”
两人就这样前往卫峪的伤心之地,宋国自国主死后,前线的前线的将士全都后撤,龟缩在城池之中,虽防守反击取得大胜,但也不想再跟杞国打了。
曹休两人一路倒也顺畅,没遇到一个宋兵。
卫峪指着前方一片树林,“就这里了!”
看着这片开阔的平地,曹休问道:“在树林中遭伏击?”
“没进树林!”
不可思议的看着卫峪,曹休继续问道:“骑兵碾压?强弩穿刺?”
不管曹休问什么,卫峪都是摇摇头。
曹休终于忍不住了:“懒的猜了,自己交代!”
“我带人走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这里,这里各来了一队人。”卫峪指着周围,解释着。
“那你还不跑,等着过年啊?”
卫峪不好意思的抓着头:“可问题是,南边来的这队,带头的跟三弟你非常像,我以为是···所以就···”
“啊?”
卫峪继续解释着:“那人也穿着三弟平时喜欢穿的蓝杉,留着跟三弟一样的蓬松头,看起来那是一模一样!”
曹休大声喊着:“不是我喜欢穿,而是我只有这一件,还有头发我是没空整理,不是特意留的。”
卫峪轻轻点着头:“现在当然想明白了,但是当时···”
看着卫峪的欲言又止,曹休问道:“你是想说是我的错了?”
“不就是你的错?这还需要说明么?”
就这样,两人为是谁的错争论了好一会,只见曹休麻利的拖去外衣,有一种要跟卫峪单挑的气势,大声吼着:“我发誓···”
卫峪不知道曹休要说什么,开始还吓了一跳。
只见曹休一个字一个字的大声说道:“我发誓,今生再以不穿这种衣服,留这种头发,若有再犯,必定让我这辈子都吃不到烧鹅腿!”
卫峪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被曹休质问:“你满意了?”,才回了句“还行”。
看在被扔在地上的衣服,正是昔日阮月公主赠送的那件,曹休轻轻的拂去上面的尘土,将其小心的折叠,慢慢的收好。
一旁的卫峪看着曹休轻轻抚摸着那件破旧外衣:“三弟不用心疼,待他日发达,必送三弟十车,想要啥样都有!”
曹休装模作样的拜谢“那就先谢过二哥了”,逗的卫峪哈哈大笑!
接着两人在那里逗留了很久,都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一句话也没有再多说!
直到夕阳西下!
卫峪挥着手说回吧,曹休问回哪,卫峪这时才想起已经没地方可回了,原来那个奋斗过的地方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一切已经很遥远,很陌生。
“三弟似乎不喜欢世子?”
“是的,我恨他!”
仇恨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产生的原因可以很多,一旦埋下,将会飞速成长。
世子是一个勤勉有加,谦厚仁和之人,这点大家都知道,曹休没兴趣去辨其真伪,将目光留在最微小的地方,看着世子先是为获伐宋大义不顾将士性命引诱宋国出兵,后为平衡宫闱故意申责阮月。
这些原本跟曹休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后面这些就有了。
曹休曾多次试探世子,待事成之日如何安置功臣,世子避而不答,反问关你何事。
世子授予兵权,却留人牵制,撤离宋境时,为防止功劳外泄,更加寻各种理由阻止曹休争功。
听着种种事迹,卫峪陷入沉思。
曹休继续说着:“若不是世子吝惜财物,我也不会同其计较这些。原本只是想着蹭吃蹭喝数月,也就此生无憾了,后面或鞍前马后,或投闲置散,一切随缘,没想到在那里却没有一天安稳的,既不让吃也不让喝,哼,我不会自己偷偷吃么?”
开始说的还在情在理,后面却变成小孩子在抱怨没糖吃,卫峪差点笑出来:“真可怜!二哥疼你,想吃什么,二哥给你买!”
曹休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卫峪顶嘴,而是抱头痛哭,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土地。
也是是真的才在意,才会伤的累了!
又或者只是想得到他人的关爱,却不能得偿所愿!
曹休为什么哭卫峪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脆弱的地方,哭完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第二天清晨,卫峪指着东方:“要不我们去燕国,翻过前面山谷,走两天就到了。”
曹休哭了一夜,眼睛红肿,憔悴不堪,一阵风吹过,身体还在发抖。此时发出微弱的声音:“孤家寡人,去哪都行,但是大哥有家室,要抛弃大哥么?”
虽然无奈,但两人还是返回了杞国军营。
陵川长孙家,祖上功业巨大,世代显贵,长孙子硕作为长孙家嫡子,在父母病故之后,理当接管整个长孙府,但其叔父,却以不孝为由,将长孙子硕赶出长孙府,霸占了长孙家整个家业。
卫峪两人回来后看到了坐在那黯然失魂的长孙子硕,细问之下才道出原因,“我去找他们理论!”卫峪咬牙切齿。
看着卫峪一直缠着要拉着自己去理论,长孙子硕突然大声说道:“没用的,叔父他是世子的远房亲戚,没人敢管的!”
卫峪的心再次沉了下来,呆呆的站着,站着!
曹休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已经不需要说什么了!
半夜,收拾好一切,三人悄悄溜出军营时,被守卫发现。
这守卫乔大曾经是长孙子硕的部下,也曾跟过曹休四处埋伏,当时曹休并没有因一包米而责怪乔大不守军纪,这乔大一直铭感于心,故没有为难三人。
听到异响,远处有人问:“什么事?”
乔大回答:“没事!”
早已入秋,漆黑的夜,残落的叶,显的格外凄凉。
三人步行,走的并不快,卫峪在最前面,长孙子硕在中间,曹休在最后面,三人各走各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就这样,晚上赶路,白天休养。第三天,来到燕国边界,见有一队宋军驻守,三人躲在一旁商量着该如何绕。
“横着绕!”
“竖着绕!”
“那我只好斜着绕了!”
只见曹休手握长剑,斜着刺中桌上一块鸡翅膀,放到火堆上去烤。
剑跟鸡翅膀都是卫峪从军营顺手牵羊的。
“那些废物怎么可能发现我!”卫峪得意的说着,笑着,却没留意已经被宋军一小队包围了。
曹休右手继续拿着剑烤鸡翅膀,左手指着卫峪:“笨,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刚才是谁嘚瑟自己剑法超群,能一个打十个的,现在刚好十个,自觉点!”
长孙子硕已经走出了丧亲之痛,心情好了不少,陪着曹休一起调侃卫峪:“不是小生。”
卫峪东刺西挡,忙的不可开交,曹休也在一旁忙的不可开交的为其打气“加油,干掉二个了,还有八个,七个···”
剩下的宋兵见卫峪难惹,分出三人去围攻曹休。
“三弟小心!”见宋兵逼近,长孙子硕小心提醒着。
曹休左右躲闪,嘴里喊着“二哥救命”,但手中串着鸡翅膀的长剑却一直在火堆上来回翻转着。
“三弟莫慌,马上来救你!”卫峪虽然这么说着,但被四柄剑缠着,费尽力气砍倒两人,但还是被剩下两人纠缠着。
天空出现一道血迹,只见一士兵捂着喉咙倒下,曹休剑上鸡翅被鲜血染红。
曹休愣住了,本来只是想翻转一下,换个位置继续烤鸡翅,那人却自己撞上去,喉咙撞到剑锋之上,丢了性命。
这时另一士兵握紧剑发狂一般冲向曹休,却被曹休一剑拦截,砍倒在地。
卫峪也已经解决掉围攻的两人,这时场中只剩一个宋兵,他突然哭着喊道:“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剑。”说完就冲了出去。
卫峪想追,却被长孙子硕拦住:“二弟算了,这不是在战场。”
曹休扔下手中之剑,看着火堆直叹气:“不杀生,能持否?”
一旁卫峪正在用布抹干剑上血迹,听到曹休这么说,忍不住笑道:“你杀的生还少么?”
曹休还是看着火堆,平静的说:“那是在战场之上,而且不是我亲自动手的,能跟这相提并论么?”
卫峪还想说些什么,被长孙子硕拦住:“二弟三弟,不要为这小事争论,要知君子远庖厨,能不提就不要提了!”
就如同以前卫峪曹休两人都认为对方不懂军略一样,就在前几日,两人还均认为对方不通剑术,直到昨日卫峪说要去宋军军营显摆一番,弄点鸡翅回来,到今日被一队宋军围攻,两人才又见到对方的实力。
卫峪一直认为一个将军需要的是指挥千军万马的能力,而不是一个人的匹夫之勇,战场不屑自己动手,曹休更是懒的费力气,两人就这么一直隐藏着,在战场打滚半年都没人知晓精于剑术。
终于进入了燕国国界,这天卫峪说起在他家乡有一颗很大的梨树,树上结满了果子。
也就曹休对梨感兴趣,双眼冒光,长孙子硕更关心卫峪:“不知二弟为何事背井离乡?”
自己不好意思的抓着头:“当年自己蠢,中了他人的奸计,被罚发配他乡,后来不小心多跑了几步就逃到杞国去了。”
曹休笑道:“那现在敢回去了?”
卫峪赔笑着:“陷害的人挂了,没了苦主,案子自然了解。况且···”
“况且···”
“况且?”
一旁的两人都想知道卫峪经历了啥,重复着,却不料卫峪突然转换话题:“况且可以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