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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暮霭沉沉楚天刻

话说令狐琴箫为那黑衣姑娘以“翠袖香”所制被擒,一路上自然也是受了不少羞辱,好在他向来随遇而安心境豁达,况且又在那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就受到过无数次的羞辱,心下倒也不以为意,如此恍然间便过了十来天。这日,他二人来到一处瀑布之旁。只见这道瀑布甚是雄伟壮观,如同天上之水一般从两处断崖间急泻而下,在崖底溅起千万层水花,左右的草树则被洗得一片青翠,好一个“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美豪情。那断崖四周更是芝兰相称,郁郁葱葱,却没有半点人烟的味道。那黑衣姑娘将令狐琴箫摔在地上,伸手在崖壁上一块不大惹眼的凸起岩石上摆弄了几下,只听得“呼啦”一声,那瀑布背后的岩壁突然缓缓张开,透过水帘隐隐看到一个黑压压不见尽头的山洞。那黑衣姑娘提起令狐琴箫,一个纵跃穿过水帘。令狐琴箫顺势定睛一看,却哪里是什么山洞,分明是一条不见底的栈道。说也奇怪,那姑娘双足一落地,岩壁自然合拢,更没有丝毫痕迹。原来这道石门是由绝顶手艺的巧匠利用机簧消息控制做成的。寻常人自是料想不到这瀑布水帘之后另有如此玄机,更不知这不起眼的凸起岩石有什么功用,即便晓得,也不谙使用之法门,由此可见此处之隐秘非同一般。

书中暗表,那开启之法须是先按石块五下,将其反转三圈,再按四下,又正转三圈,再按两下,力道节奏须拿捏得恰到好处,机簧才能受到激发,随即打开石门。待到进入栈道之中。双足一点栈道口的小石条,又激发机簧将石门关闭。他二人进入栈道,令狐琴箫只觉漆黑一团,瞳孔放到极大也是捕捉不到丝毫的光亮。那黑衣女郎大概是经常出入此地,竟然视黑夜如同白昼一般。她左转两下,右折三下,走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令狐琴箫方才感觉眼前渐渐有了光亮。他睁大眼睛,看出那姑娘正是朝着那光亮的洞口走去。出得洞来,一束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耀得令狐琴箫半天睁不开眼睛,良久方才适应。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周围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一片莺歌燕舞、富有生机的景象。几条石板路错综复杂地在树林草丛中穿梭着。那黑衣姑娘提着令狐琴箫,左点一下,又朝着右后方退上七八步,再朝着平位斜走十来步…….令狐琴箫大体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定是按照八卦或者其他五行奇门遁甲阵法排列的道路,但中间又有多种繁复的变化,他于此道自然是一窍不通,但心下明白倘若有外人闯入,走不到三步便已中了消息埋伏而亡,心下禁不住对这里的主人又佩服了三分。如此反反复复走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终于来到了一座院落门前。令狐琴箫侧着头一看,只见门上的匾额分明写着“幽谷散居”四个大字,门庭倒也大气,隐隐约约看到那两扇门上分明写着有字,只是有点看不大清楚。那黑衣姑娘一手提着令狐琴箫快速走到门前,一手举起手掌分别在左右每个门扇上的两个红色大字上各拍了两下。他定睛一看,那左边红字分明是“令狐”二字,右边则写的是“西门”。上下还有多个黑字。左边连起来便是“五花派令狐门下入此居必死不饶”十四个字,右边则是“黑风帮西门帮众过该槛格杀勿论”。二十四个黑字固然是杀气腾腾,那“令狐”“西门”四字更是血淋淋得极为恐怖诡异。令狐琴箫心想:“别说你在‘令狐’两个字上,就算你在我脸上拍两下也是无妨的,谁让你有些动人之处呢?只是看这阵仗今番不死也是不行了。”他这一路行来,渐渐地由于诸多缘故对这小魔女不再那般憎恨,反而有了一丝好感。况且已然被一个有些动人之处的小姑娘在脸上拍了很多下,再多两下也是不打紧的,总比被一个臭男人拍两下要快活得多。男人贱不兮兮的劣根性又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他转念又想:“说来倒也奇怪,我五花派居然和那黑风帮同时成了这什么幽谷门的仇敌,这却有些令人费解。”正思索着,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露出一张略带稚气的脸蛋,眉宇之间透着一丝丝冷艳的感觉。一身白衣,身材苗条,倒也是有些动人之处的小姑娘。令狐琴箫看了看她,再看一看提着自己的黑衣姑娘,俩人除了衣着颜色相反之外,其余的部分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显然两个姑娘是一对儿孪生姐妹,想来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也是为了方便他人区分。只听那白衣姑娘笑道:“姐姐事情……大功告成回来了,小姐在正堂等着呢。”她本来想说“姐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又见她手里提着一个俊美的少年,禁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也知道小姐交代的差事已然办成,便又改口成了“大功告成回来了”七个字,又道:“这西门家的小子倒也标致,只恐小姐……”那黑衣姑娘说道:“这小贼不是西门家的,是五花派的。”那白衣姑娘笑道:“那倒也是一样的,都是死对头。”两人说笑着迈入正堂。那正堂的中堂位置上挂着一幅人物画像,却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宫装美女。左侧椅子上坐着一个年纪十七岁上下的少女。那黑衣姑娘放下令狐琴箫,冲那少女施了一礼道:“婢子奉命去刺杀那西门老贼,已然混入了那群送入业城的女子之中,不料却被这小贼插科打诨给搅了局……”当下便将自己如何出得谷去,如何在路上碰到那群到处搜刮财物美女的乌合之众,自己如何趁机混入了众多女子之中,那小贼又如何因为救人而伤了西门家的两个儿子,自己又发现他是五花派的门人从而如何擒住了他的诸般经过简略说了一遍。那少女“哼”了一声,冲令狐琴箫喝道:“你这小贼,怎敢坏我大事?还不抬起头来……”令狐琴箫听这声音甚是耳熟,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着粉红色纱衫的少女端坐在香檀木雕花座椅上,浓密的长发,迷人的大眼睛和小巧的鼻子镶嵌在她那精致绝伦的脸上,分外漂亮。皮肤雪白,好像轻轻捏一下就能出水的样子,容貌与那钱蓉不相上下。这张脸孔一映入他的眼帘,便再难拔得出来了,脑袋随即“嗡”的一声,两眼发花几乎晕去,只是他已然由于穴道被封而瘫软在地,否则定然一屁股坐倒在地。过了半晌口中才喊道:“金夏,原来是你。你知道吗?我……我想你想得好苦,睡梦里都有你那迷人的模样……”那少女见他俊美的模样,差点脸上一红,但又听他嘴里胡言乱语说什么“想得自己好苦”、“梦里都是自己”之类不着边际的语言,不禁眉头微微一皱。若是寻常男子如此胡言乱语,早已毙命于她掌下。可能是他坏了自己的大事,也可能看他风流倜傥,当下也没有想着立即取其性命,心道:“这小贼倒是生了个好相貌,但他又怎地胡言乱语说什么‘想我想得好苦、梦里都是我’,又怎知道我叫荆霞?该不是小梅见他俊俏风流,无意中说漏了嘴?”她却哪里知道在二十一世纪有个叫金夏的姑娘和自己的音容笑貌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的发音都十分接近,更想不到令狐琴箫对金夏十分痴迷。她眼光朝那黑衣姑娘扫了一眼,那黑衣姑娘忙跪倒说道:“小梅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泄露小姐名姓身份。”荆霞又转过头厉声问道:“小贼,你怎生知道我的姓名?”令狐琴箫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才从二十一世纪的梦境里回转过来,虽然眼前这位姑娘和金夏长得一模一样,但是金夏是万万不能来到这里的。左右反正也是一死,索性把心一横,也不答她所问,便道:“在下令狐琴箫,乃五花派嫡传弟子,姑娘门上写的字,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吗?你要怎地处置我,快快下手,给我来个痛快的。折磨人的,不是好汉。”他一口气说完,倒也不管眼前的这位姑娘怎么也不可能是一条好汉,顶多算个巾帼罢了。荆霞倒是愣了一下,眼睛细细地打量着他,心想此人倒也硬气,便又问道:“是你伤了西门家的那两个废物?”令狐琴箫冷笑道:“难道你那小婢刚才所说的你没有听到?还是没有听懂?”小梅连忙抢上一步,“啪”的一声,又给了他一记耳光,怒道:“大胆小贼,竟敢顶撞我家小姐,活得不耐烦了吗?”令狐琴箫此时浑身动弹不得,只好硬生生又受了她这一耳光,不知是这些日子挨的巴掌让面部麻木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竟然不怎么疼痛。荆霞忙道:“小梅住手,这位令狐大侠既然伤了那两个狗贼,与我们也是出了一口恶气,便暂且免了他的死罪吧。你和小兰带他下去,将他囚在那‘秋水室’内,待我想到如何惩治他,再做理会。”小梅和那白衣姑娘点头应是,心头却道:“方才还称呼他作小贼,怎地又转瞬一变成了令狐大侠?莫非小姐看上他了。唉,说句实话,要不是他与我家有仇,我……我也会喜欢上这个小哥哥的,这般美貌又有侠义心肠的男子,哪里找寻去?”两人均是一般心思,也将那“小贼”二字转瞬变成了“小哥哥”三字,更是将本门派的门规抛去那九霄云外之处,全然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这般心思自然是不敢脱口而出罢了,当下便提着令狐琴箫走出了正堂。荆霞望着他三人的影子,心里也在打着鼓儿:“本来按照祖师训诫,应当立马杀了他的,但是为什么我又不杀呢?难道我成了他那俊美模样的俘虏?不对不对,师父说过,天底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所以本门门人才幽居在这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师祖当年就是为那令狐老贼所弃,伤心绝望之下才创立了本门,并颁下门规,凡我‘幽谷门’门下诸代弟子,皆须女儿之身,断不可与臭男人有丝毫瓜葛。也曾经有好多臭男人见自己美貌,脸上露出邪意,俱被自己一一诛杀。师祖又令后代弟子尽力诛杀那五花派的传人,想来定是师祖为那令狐老贼伤透了心,来个恨屋及乌,我若放过他,只怕日后师父修炼完毕出关之时,定然要严厉惩治责罚我,可是我又不忍心杀了他,唉,我到底该怎么办呢?……至于那西门家的,嘿嘿,自然是正邪不两立的缘故罢了,更何况……更何况……”她似乎想到了一些本门的往事,悠然神往地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天四人俱是心潮澎湃,三个姑娘自然是烦恼、纠结如何处置这个又是心仪又是大仇的美男子,令狐琴箫则是思考着如何脱离魔窟。暮霭沉沉,天色已然近黑,令狐琴箫逐渐觉得穴道开始松动,身体舒展了许多。他慢慢地爬了起来,只见这“秋水室”大约丈许见方的样子,四周俱是墙壁,只有两扇大约两个巴掌大小的窗户一左一右列在铁门的两侧,像两只眼睛一般。令狐琴箫心头猛地一震,“望穿秋水”这四个字一下跃上心头,想来那创派的女前辈定然是对远方的爱人充满了殷切苦苦的盼望,却终究不得,所以才有了这“秋水室”的名头。心念及此,不免又黯然了一会。那秋水室白天尚且十分昏暗,更何况是这暮色时分。突然那左边窗口外伸进一双碗筷,伴随着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吃饭了……”令狐琴箫听出是那孪生女婢里面的一个,忙猛烈地拍打着室壁大喊道:“喂,这里又不是官府衙门,你们关着我作甚?什么时候放我出去?……”随着脚步声逐渐地远去,他也明白这样的大吼大叫也是无济于事,心道:“既来之,则安之。”鼻中又闻到一阵阵饭菜散发的香味,也不管别的,拿起筷子猛地扒了几口饭。饭菜倒也可口,一碗白米饭上面盖着十几块红烧肉,也算得是美味佳肴了,更何况自己已然饿了大半天了,心下暗暗赞道:“不知这‘红烧肉盖浇饭’是三个美女里面哪一个做的?居然如此可口。即便是不好吃到难以下咽,只要是她们做的,吃一生也是值得的。唉,令狐琴箫啊令狐琴箫,人家暂且留你性命已经是千恩万德了,你怎地又痴心妄想她们一辈子做饭菜给你吃?”。如此胡思乱想折腾了半天,天近戌时,穴道尚不畅通,自知也是无法练功,便就地躺倒。手掌放在青砖之上,顿觉得凹凸不平,似乎与普通地砖颇有不同。他在二十一世纪经常手摸麻将,自然知道在青砖上有字。当下慌忙寻找那从未来世界带来的打火机,好仔细看个究竟。伸手入袖,方才想起那打火机、白眉老僧所赠送的灵符等重要物事早放在了蓉儿家里。好在他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手指在麻将牌面一滑就能说出牌面,当即运用这点技能从头摸来。那青砖上分明写着:五花派掌门人令狐楚天留书于斯,……令狐琴箫大惊,心道:“原来是师父他老人家用五花真气将字刻在这石砖地面上的,以血肉之躯居然在如此坚硬的石砖上刻字,内力造诣也是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了。”他心里思索着,手不停地继续摸了下去,后面写道:自为红妹所擒,囚于此室……令狐琴箫心里又道:“师父定然如我这般,着了那个什么‘翠袖香’的道儿,红妹?嗯,是了,定然这‘幽谷门’创派之人名字中有一个‘红’字,师父果然和这女子有些纠葛。那女子擒住师父关在这‘秋水室’,定然是要让师父尝一尝什么叫‘望穿秋水’了,但不知那荆霞将我囚在此处所为何来?莫非也让我尝一尝因为思念她从而‘望穿秋水’的滋味吗?但我更加思念的是我的好蓉儿和燕妹妹,还有大哥。不知大哥他们几人怎么样了?是否也在在惦念着我?”想到佳人苦等情郎不得,因爱生恨,所以才反目成仇,却不知自己的好蓉儿、燕妹妹是否会因爱生恨?不禁心里又有些黯然神伤。半晌方才继续摸去,后面又写道:……不见天日。余思索良久,方悟妹之“翠袖香”者,乃专克制我五花派真气也。余悉此幽香,乃提炼千种花卉精蕊,自东震巽木生,经南明离火、中坤艮土、西乾兑金、北晦坎水,复东震巽木…….如此反复数度,则其香专以五行相克之道克我五花派运行真气。余潜心默思,方得花王制精蕊之理也!是故以五气聚合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辅助,以为抵消‘翠袖香’克我五花真气之法门也!……令狐琴箫读到此处,心下大喜,暗道:“师父之言说得再也明白不过,那‘翠袖香’是利用五行相克的道理来消耗我派的五行真气,而如今五行合一,则可以相互照应辅助,再不怕它摧我内力,妙极妙极,妙至极矣,哈哈哈哈……”他想到妙处,不禁放声大笑。突然门外传来那小婢的声音道:“喂,能不能别再笑了?当心吵到了小姐,又令我打你耳光。”令狐琴箫听她言语中已经由那“小贼”等污蔑的称呼变成了一番提点关心的言辞,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心下也不禁一乐。当下也不理会别的,接着摸索着地砖。下面又写道:……现将五气合一法门口诀要旨刻录于此,教红妹及其后代弟子悉知:翠袖幽香,克余五行,楚天一生,不弱于人……接下来又是洋洋洒洒的八九百字的口诀,都是什么“甲乙转丙丁、丙丁转戊己……乾兑辅坤艮、震巽辅晦坎……归妹趋无妄,无妄过既济……”全是拗口至极的古怪文字。比起修炼五花真气的口诀要难上几倍。好在令狐琴箫倒也深谙此道,一个时辰下来,已然将口诀烂熟于胸。只是这八九百字的口诀中,包含着八式,每一式又有三百六十种巧妙变化,谅他天资聪颖至极,一时之间哪里能领会得了这许多。当下便依照法门口诀暗自修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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