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扔开手上鹿角,在雪地里把手洗了一下。“没想到它还有力气把孩子生下来。”他的声音打破了先前的沉默。
也许它没撑那么久,”侍卫长说:“我听过这样的传说……也许小虎崽降生之时便是母虎死亡之日。”
“随死降生,”另一个人接口道,“这是更坏的征兆。”
“都没差,”佩莱说,“反正这些小家伙也活不长。”
伊里发出无声的失望叹息。
“我看它们死得越快越好,”比恩.纳泊斯同意的点了点头,他抽出佩剑。“伊里,把那东西丢过来。”
伊里怀中的小东西仿佛听懂人话,偎着他蠕动了一下。“不要!”他坚决地叫道,“它是我的。”
“纳泊斯,把剑拿开。”塞尔说,那一刹那,他听起来像父亲一样威严有力,正如他有朝一日将会成为的一方领主。“我们要养这些小虎崽。”
“小子,这是行不通的。”佩莱的儿子吉安达道。
“杀了它们才是最大的仁慈啊。”接口道。
伊里朝父亲望去,期盼能找到救兵,却只见到深锁的双眉。“好儿子,佩莱说得没错。与其让它们挨饿受冷,不如干脆趁早了结。”
“不要!”他已经感觉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于是转开目光,他可不想在父亲面前落泪。
塞尔固执地继续抗挋。“达普里克爵士的那头黑母狗上星期才刚生产,”他说:“那胎死了不少,只有两只小狗活了下来,奶水应该还够它们喝。”
“它们只要想走近喝奶,立刻会被它撕成碎片。”
“安德鲁大人,”格特说。听他如此正式地称呼自己父亲,实在很怪。伊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总共有五只小虎崽,”他告诉父亲,“三只公的,两只母的。”
“格特,这有什么意义吗?”
“您有五个孩子,”格特回答,“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雪奔虎又是你们家族徽标,大人,您的孩子们注定要拥有这些小虎。”
伊里看到父亲的脸色转变,其他人则交换眼神,就在那一刻,他全身心地爱着格特。虽然他只有八岁,伊里仍很清楚自己的私生子哥哥这样做所代表的意义:他是把自己排除在父亲的子嗣之外,才会刚好凑成数的。他把两个女儿算了进去,甚至连刚生下来的小安利也有分,却维独没有算上自己。
父亲也明白这点。“格特,你自己不想要小虎么?”他轻声问。
“雪奔虎是安德鲁家族的纹章,”伊里指出,“我并非安德鲁家族的一员,父亲。”
父亲若有所思地看了格特一眼,塞尔着急地打破沉默,“父亲,我会亲自喂养小虎。”他保证,“我会用浸过热牛奶的湿毛巾喂它。
“我也会!”伊里连忙跟道。
公爵意味深长地审视儿子,“说起来简单,真要做可不容易。我不会让你们占用仆人的时间。假如你们真要养这群小虎崽,就得一切自己来,知道么?”
伊里热切地连连点头,小虑蜷缩在他怀里,伸出温热的小舌头舔舔他的脸颊。
“你们还得亲自训练它们,”父亲又道:“我保证驯兽师和这些怪物将毫无关系。倘若你们把它们练得残忍成性,或有什么闪失,那么祈祷上帝天神的保佑吧。这些可不是讨好卖乖的小狗,也不是随便踢一脚就能打发的角色。雪奔虎要扯下人类胳膊就和狗杀老鼠一样简单,你们确定要养么?”
“是的,父亲大人。”伊里答道。
“嗯。”塞尔同意。
“即使你们费尽苦心,小虎还是有夭折的可能”。
“不会,”塞尔说:“我们不会让它们死掉。”
“那就留着它们罢。侍卫长去把其他几只小虎带上,我们该回雪漫城了。”
一直到他们骑马踏上归途,伊里方才允许自己享受胜利的喜悦。他的小虎虎此刻正安全地藏靠在他的皮护甲里,他不禁思索该为它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走到桥中央,格特突然勒住马缰。
“格特,怎么了?”公爵父亲问。
“你们没听到么?”
伊里只听见林间风声和哒哒马蹄,以及怀间嗷嗷待哺的小虎崽,但格特正侧耳倾听别的事物。
“在那里。”格特道,他掉转马头,急驰过桥,大家看着他在母虎尸体旁下马,屈膝跪下,一会儿过后又骑马归来,满面笑容。
“这只一定是先爬开了。”格特说。
“或是被赶开的。”他们的父亲看着第六只小虎说。它毛色净黑,其他的小虎则多半灰白,它的眼瞳红如早上死囚的鲜血。伊里很好奇,不知为何其他小虎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只有它双目睁开并炯炯有神。
“快不行了,”比恩.纳泊斯话里有种语味十足的讥讽,“只怕这只会死得最快。”
若昂.格特给了他父亲的养子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绝凝视,“比恩.纳泊斯,我可不这么认为。”他答道,“因为这是我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