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芬芳。
带着些许寒意的夜风将花香吹散开来,馥郁清凉,沁人心脾。
夜色将至。
鹿犄山下的草庐里,一个人在独自喝酒。
在他对面的空位上,有一碗倒满的酒,似在等人来喝。
阵阵清风不时在酒碗中泛起微澜。
草庐外便是南北通衢的官道,此处距前些时日被人灭门的神农峪不远,是出了神农峪后官道上一处供人歇脚的驿舍。
酒碗中的酒又轻轻泛起了波澜,不过这次不是因为风,而是从官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草庐前。
一匹黑缎子一样的骏马像阵旋风一样在草庐前嘶鸣而止。从马上跳下一人,身手甚是敏捷。
来人中等身材,一身青衫,从面容上看四十岁出头,相貌堂堂,棱角分明。
“我等你多时了。”谢天乙对来人道。
“哦?你认得我?”来人诧异道。
“走好路,一程前!这里是出神农峪后官道上的第一处驿舍,我想你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地方。”谢天乙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道。
“哈哈,处理后事甩掉眼线,耽误了些时日。”来人道。
“你非但医术高明,易容术也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谢天乙放下酒杯看着青衫人道。
“不过为了出门方便而已,毕竟我现在是个‘死人’了,再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人前岂不前功尽弃?”青衫人大笑道。
“请!”谢天乙示意青衫人坐下。
“我敬你!”谢天乙端起酒碗道。
“为何请我喝酒?”青衫人道。
“言人者多,信人者少。”谢天乙笑道。
“言和信,只是一个‘人’字的区别,可世上配得上这个字的人又有多少呢?”青衫人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为什么约我至此?”谢天乙放下酒杯道。
“因为那天我们还没有把话说完。”青衫人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去神农峪?”谢天乙道。
“这只是一部分。”青衫人道。
“你已经知道了是谁把天机散的秘密公之于众,或者至少你已经开始怀疑某个人了,对吗?”谢天乙笑道。
“说下去。”青衫人倒了一杯酒道。
“这件事应该和第五元上有关。”谢天乙喝了一口酒道。
青衫人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已经证明了谢天乙的猜测。
“我只能猜到这些。”谢天乙兀自倒满一碗酒,一饮而尽,接着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快要死了。我本想找到天机散让他得活,但直到那天晚上才知道到这原来是虚妄。”
“哦?能和你成为朋友的人想必定是一个极有意思的人。”青衫人脸上饶有兴致道。
“他虽常年行走在江湖上,却不是江湖中人。”谢天乙道。
“船家?”青衫人啜了一口酒道。
谢天乙点头。
“你欠他的人情?”青衫人道。
“不欠。”谢天乙的回答很简短。
“那你因何为他大费周折?”青衫人似乎对谢天乙的这位朋友很感兴趣。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他的回答似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但是他的话已非常明白——朋友就是朋友,不为什么,也无需多言。
青衫人当然明白谢天乙话中的意思,悠然一笑,道:“你说那晚已经放弃了对天机散起死回生的希望,你怎么知道那天我没说谎?”
谢天乙道:“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青衫人道:“哪一类?”
谢天乙道:“相信自己的直觉胜过所见所闻。”
青衫人道:“为什么?”
谢天乙道:“因为所见所闻要比直觉更容易骗人。”
青衫人没有再发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谢天乙。
夜色虽浓,青衫人的双眼却好似朗星。那种光亮,似是初见的欣喜,又好像久违的相逢。
沉默良久,青衫人忽道:“你朋友的病包在我身上,遇到我,他命不该绝。”
二人忽然大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笑声停顿,紧接着又是一段沉默,默契的沉默。
和默契的朋友在一起,即便是沉默也是一种享受。
二人又这样默默地饮酒、呆坐两许久,青衫人缓缓道:“你方才说你猜神农峪的事定和第五元上有关系,你可了解第五元上这个人?”
“我只知道他自创绝世武功。据说连他的掌风都有剧毒,十步之内被他的掌风所伤都难逃一死。”谢天乙道。
青衫人手握酒碗,目光望向深邃的夜空,仿佛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三十年前,第五元上的武学造诣已颇深,家传的内功心法‘归吸十三式’运用得炉火纯青。在中原武林与各大门派的高手切磋,未有敌手。遂远赴西域,寻访当年遁隐西域的绝世高人玉龙仕,一路遍访高手,而立之年已经显现出宗师的气魄。”追忆往事,青衫人的眼神似也年轻了二十岁。
“他要找的人可是被人们称为‘武神’的玉龙仕!?”谢天乙脸上的表情似也为之一变,轻呼道。
“不错。”青衫人道。
“那应该是活在每个习武之人心中的传奇!”谢天乙叹道。
青衫人没有接话,因为那本就是事实。
“他最终有没有见到……?”谢天乙道。
“他在西域寻游多年并没有找到玉龙仕的下落,却遇到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人。”
“那一定是位绝代佳人。”
“何以见得?”
“英雄难过美人关,像他那样的人物,除了女人,还有什么能影响他的人生轨迹?”
“不错,那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异域女子,但他们却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她是蛮巴教当年选中的献祭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