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自觉活了十八年，从没有遇见过一个能够看见自己身周妖怪的人类。
唯一一个声称相信他的傅青，实际上也只是个普通人，根本看不见妖怪的存在。
而眼前这个叫江之卿的女人，竟然能够看得见。
祝自觉感觉自己的世界观突然被颠覆了。
在浑浑噩噩间走了神，那江之卿却似乎没能意识到祝自觉和傅青神情的不对劲，自顾自地抛出了更加劲爆的、让人云里雾里的话题。
“这是什么类型的灵兽啊？精？怪？不对，看上去更像是精多一点……”
“你从哪儿收来的呀？山海经里面好像没有这样的描述，你是哪家哪派的呀？”
长久的沉默。
江之卿打量着祝自觉的神情，困惑地歪了歪头，“嗯？”了一声。这才仿佛记起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突然凑近身来，看向祝自觉的眼神里陡然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新奇。
“莫非，你是个散人？”
……
这顿午饭祝自觉食之无味。好不容易将就吃完，三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承傅青江之卿的福，这对明星似的俊男美女赚足了回头率，人们频频侧目看着，显得被夹在中间的祝自觉像条高高的电线杆子。
三人寻了条人少的小路继续走。
“这么说来，你还真的是对灵修的事情一无所知欸？”
江之卿双手负在身后，步伐轻快，不时转头来上下打量一眼祝自觉和他头上的鵺，初见时的好奇分毫不减。实际上，这也是她这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散修。
傅青突然开口：
“这么说来，这几年你跟我说的都是真的？”
“废话。”祝自觉无奈了，合着这小子是连着五年把自己当猴耍，明明一直不信还在那装。
傅青闻言，眼底的狐疑之色倒没淡去多少，江之卿倒是对傅青来了兴趣。
“这位同学，你看不见他脑袋上的妖怪吗？”
“看不见。”傅青坦言。
“那还真是奇了怪了！”江之卿显得很是震惊，看起来颇有些反应过度，看得祝自觉不明就里。看见他迷惑的表情，江之卿解释道：
“怎么说呢……哎呀，大概情况是这样：你这种能够看见妖怪的，天赋异禀的人呢，叫做灵修，灵修一般都是有家门、有门派，代代传承的。但你这种没根没底的家伙呢，就叫做散人，各行各业都有各行各业的规矩，灵修也不例外，而灵修界最大的一条规矩呢，就是绝对不能让普通人知道灵修的存在。”
“麻瓜不配就读霍格沃兹。”傅青扯扯嘴角，摊了摊手自嘲。
“那他都已经知道了，现在该怎么办？”祝自觉倒是比较务实，问起了现状。
“怎么办嘛……”江之卿瞟了一眼身后的二人，不怀好意地哼哼一笑。
“那当然是找个穿西装戴墨镜的黑人，拿个东西在你脸上咔擦晃上一下，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两人一阵无语，江之卿噗嗤一声笑出来。
“开玩笑的啦。不过你这种情况，确实是要去拘灵所报备一下。”
“拘灵所？”
“嗯……就是类似于现实里的公安局，只不过公安局管的是社会公民，拘灵所管的就是我们这一帮子灵修啦。”
从刚才开始，祝自觉脑袋上的鵺就在不停地“轰多哒轰多哒”地叫着，惹得祝自觉心烦意乱，一把将其薅下来掐住脖子，骂了句“把嘴给我闭上”。江之卿见状，笑了一声。
“你跟你的灵兽关系真好啊。”
说着，又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啦，散人注册灵修是很正常的事情，实际上拘灵所也有专门的部门，就是去找像你这种散人，登记入册的。”
“为什么？”祝自觉问道。
“应该是怕有人作乱吧。”傅青说。
“宾果！”江之卿冲傅青竖起了大拇指。
“世界上总不缺那些有了一点特长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的愣头青，但是实际上呢，当灵修也是要遵守基本法的。”
祝自觉挠了挠头。
“那我们现在就要去拘灵所吗？”
“对呀。”江之卿眨巴眨巴眼睛，“哎呀你不用担心，报备一下注册一下，半个小时就能搞定的，绝——对不会耽误你俩下午上课。”
“那你这么热情做什么，向拘灵所通报散人的存在也是你们灵修的义务吗？”傅青问。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江之卿急忙摆摆手，又嘿嘿嘿地讪笑起来：
“我就是单纯地比较热情，顺带去拘灵所见一见老熟人嘛。”
怀里的鵺刚喊了一声“五索”，就被祝自觉捂住了嘴巴，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江之卿，这妮子根本不会撒谎，看她瞟向自己那兴趣满满的表情就知道，这明摆着就是看见散人像是看见了新大陆，闲来无事打算凑个热闹的。
羊市的拘灵所距离大学站不远，乘坐地铁也只要半个小时，出了地铁，江之卿带着二人在车水马龙的街道里轻车熟路地穿行，来到了一幢老旧的写字楼，按下了十三楼标着“启明事务所”的电梯。
“毕竟是个不能让麻瓜知道的地方，总得掩人耳目嘛。”江之卿对这拘灵所的名字作出了解释。
祝自觉表示理解，却也有些失望。他本还以为灵修界的派出所是不是也要像电影里那样藏在某个地铁站台的柱子里，一穿过就能到。到头来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建筑物罢了。
上了十三楼，江之卿向前台戴着墨镜的招待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右转，走到门牌上书“启明事务所”的大门前，将门打开。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祝自觉惊了。
在绝对不对劲的巨大室内空间里，入眼处竟是满目的妖怪。
有长着三只脑袋的哈巴狗，有像贞子那样蹲在墙角的玩意儿，有穿着古装没有下身的人类……祝自觉在此前的几年中无数次在凌晨时分见过这些妖魔鬼怪，可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妖怪集会，简直像是来到了怪物公司的片场。
除了妖怪之外，当然还有穿着统一制服，四处奔忙的人类。除此之外，这里的空间大得离谱，根本不是从外面看见的，一层写字楼能有的面积。
看见祝自觉惊呆的表情，江之卿有些骄傲地哼哼一笑。
“吓到了吧？这是有空间神通的灵兽改造过的地方，所以看上去会比你想象地大上那么一点点点点……”
祝自觉麻木地点点头示意了解，又转过头问傅青。
“你看见了什么？”
傅青面无表情地凝视前方，少顷道：
“一群忙碌的社畜。”
“……”
“……”
也不怪傅青，这里妖怪虽多，可作为一介凡人，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能看见的，也就只有这帮穿着打扮跟快递公司里的分拣员似的家伙在忙里忙外了。
江之卿左右四顾，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个眼熟的，兴奋地招招手：
“赵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