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天吃过的红豆团子，香甜的味道似乎还在嘴里萦回，和面前的这碟团子相比较，简直犹如白面包子和杂粮馒头之比，立分高下。
他突然起了疑心，面前这碟团子方才像真正的民间食物，粗劣、便宜、做起来省事省力。
昨天那碟团子，就像自己初次到赵雁来庄院里吃过的几样点心一般，精细、费工、上得了台面。
他再仔细想想昨天那老太太的话，一口一个“我家姑娘”，分明是未出阁疼爱得紧的样子，可同是一家人哪会点心只有姑娘会做老子娘不会做的？再有就是小脚，这些年来这样淘生活的穷人家哪有还给自家姑娘裹小脚的？还有就是这耀安的“穷家小户”，衣食尚且堪忧，怎么会知道遥远的江南清明吃青团的风俗？
周庭这么一想，心里微微一动，问那卖团子的小姑娘：“你的这位赵姐姐叫什么名字？大概有多大年纪？”
那小姑娘挠挠头：“赵姐姐的名字嘛，我也不知道，只听我大嫂说起她名字里好像有个燕字。年纪嘛，”她指着春姿，“看上去比这位姐姐的岁数要大一些。”
周庭心脏“噗通”乱跳，一下立起身来：“她住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她。”
小姑娘狡猾地一笑，向周庭伸出手来。
周庭向周喜善一使眼色，周喜善便在小姑娘手里放了块碎银子。
小姑娘欢天喜地，说声“跟我来”，便带着众人去找她的“赵姐姐”了。
一路上周庭顾不上问话，只催着小姑娘快走，大家很快就来到昌平坊。
昌平坊是这耀安城里最大的贫民聚居地。
坊内几乎都是大杂院，高低错落的茅草房比比皆是，几乎看不见有瓦房，就连那些半塌的土墙旁也有人用席子随便搭着安身。
因近两日阴雨连绵，这坊内皆是泥泞不堪，夹杂着四溢的臭气污水，连跟着周庭从战场上走出来的几个护卫也皱眉不已，春姿更是用袖子掩住口鼻，高一脚低一脚地跟在周庭身后。
仗着也算跟随周庭时间比较长了，春姿大胆埋怨道：“老爷，干嘛到这种地方来？就算是夫人还活着，以她那么爱洁净的性子，怎么会住在这种脏乱的地方呢？”
周庭抹抹从伞上滴落到脸上的雨水，只是回头瞪了春姿一眼，吓得春姿缩头不敢再言语。
大家见状皆闷笑，陶小成无声地向春姿说：“活该！”
春姿恼怒不已，趁周庭走出几步，狠狠拧了陶小成几下，疼得陶小成龇牙咧嘴。
转过几间低矮简陋的茅草房，不顾脚下的泥泞和头顶上檐水滴答，周庭匆匆前进。
没走多远，来到一个大杂院前。
大杂院里一个极瘦削的女子正在从水井里打水，大家远远只看见她的侧影，头发用蓝花布笼着，身上穿的亦是一身蓝布衣裳。
周庭喉咙发紧，想喊一声“雁来”，却觉得嘴里满是苦涩的沙子，吐不出半个字来。
那女子吃力地从井里拉上一桶水来，用右手提着慢慢向一间草房走去。
这时，那个昨天卖茶的老太太出现在房门口，冲那蓝衣女子喊了一声“雁来”，便惊异地望着站在远处屋檐下的周庭等人。
蓝衣女子发现老太太的异样，缓缓地回过头来，那不是赵雁来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