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兄妹泪别（一）

行程第六天，出了阴泉谷，就到了剑宁郡境内。空气又慢慢地变干燥起来，所幸今天云多，并不热。虽然环境没那么难受，但成固心里却开始躁动起来，因为马上要跟平皇叔和苑儿告别了。

剑宁郡位于阴泉谷西侧、常陵府剑阴郡西北侧，剑安县北侧，其西面是临关府最大的郡顺章郡。其地理位置重要，在古代是军事重镇。郡内的剑宁城，曾是成虞君进军提奥地区深腹的重要军事堡垒，历来是较大且城防较牢固的城市。常陵、临关两府有很多郡县的名字都带着剑字，主要是以剑宁郡、剑安县为中心的一带区域。

在被墨克人征服之前，这一带曾住着很多个部落。因为他们善于冶炼铁器，与墨克人保持着一定规模的贸易，尤其是以铁易粮，所以被称为铁市人。起初这里各个部落是松散的，甚至经常因为争夺资源而互相攻伐。但墨克人入侵到石壁、顺章一带的时候，这些人才开始组成联盟，对外号称铁市部落。可惜的是，在先进的古月文明面前，他们始终是不堪一击的，被一步步侵蚀。他们大部分越过奥山向东迁徙逃去，一部分向西南撤退进入布兜山脉，一部分则向常陵方向撤退，依靠九峰山脉与墨克人继续对抗。

很快在成虞君建成中成公国后，立即对铁市人展开了清缴行动。不到三年的时间，基本清理完了这一区域所有的铁市人，领土也扩张了一倍。仅有少部分铁市人在九峰山脉深山之中，艰难地存活着。但这股力量十分顽强，时不时侵扰中成公国。一直到阴泉谷大捷，成虞君征服提奥地区全境，这一支铁市人才被招降。而后几百年的时间里，完美地融入墨克人之中，成为提奥人的一份子。据说常陵金家就是铁市人的后裔，不过与部分南陵人爱私下自称石松人不同，他们更认可自己提奥人的身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认同自己是墨克人的后代，实际上仅仅是认为自己是提奥人而已。

这或许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历史现象，有的民族很爱寻找自己的远古祖先，时间越早越好，以期获得最伟大的优越感；但有的民族则不在乎这些，更注重的是现在自己的所认同所在的民族，能带给自己的名分。或许民族身份认同，均是倾向于更强大的一方--当然了每个人认为哪一方更强大会有所差别。

这可能和理宗文化的同化作用有关，强势文化的魅力所在。它会慢慢渗透到族群之中，在他们头上点亮一盏永明灯，指引着人类文明前进的方向。侵略性的强势文化，或者是正处于侵略扩张阶段的强势文化，更容易将自己的文化强行植入其他族群的脑子里；而同化能力强的强势文化，或者说容易融合吸收其他文化的强势文化，更容易潜移默化地将自己的文化固定下来，并且不断进化。不同的是，前者属于殖民思想植入，在骨子里信奉这一文化的族群，分三六九等，后加入的往往属于底层，类似于奴隶，或者说是狗奴；后者属于择优思想植入，信奉的族群之间相对较平等一些，矛盾较少一些，也更容易融合成一个民族。

所幸的是帝奥国的大体情况属于后者，但也有一些局部不安分的因素存在。历史总是复杂多变的，不论什么国家或者民族，如果不正视内部矛盾，分裂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有时可能是一个很小的，不起眼的冲突，便可以导致数代、数十代甚至几千年的冲突，而且这些历史悠久的冲突，最终都是要以战争的形式进行对错选择。如果一方完全消灭另一方，那冲突永远结束；但凡另一方尚存一丝丝气息，矛盾没有解决之前，战争最终还是会到来，也永远也别想着结束。

剑宁城与阴泉谷之间隔着一个亏门镇，亏门镇到阴泉谷这段路还有一块空地，其名为焚野。这个名字很有意思，顾名思义焚烧原野，在古代铁市人在这里建了很多剑炉，用于炼剑。不过那时的剑主要还是铁剑，铁市人的剑要比墨克人的剑质量更好一些，因而常常被拿去与墨克人交换一些他们无法生产的生活物质。墨克人的粮食与布匹，是铁市人最喜欢的货物之一。可惜的是，这些剑炉最终都消失了，这里也被夷为平地了。但铁市人的铸剑技术却得以流传下来，时至今日，这一代仍然有很多有名的铸剑师。不过随着国家对武器的管控与限制，剑炉都被并入国家的军事单位中去了，私人的剑炉少之又少。

相比之下，东陵府因为一些特殊的历史原因，私人的剑炉倒是挺多的。

成固、成苑他们将在焚野这里分别。

苑儿哭得很厉害，虽然她的性格像男孩子，但是也很随性，想哭就哭。但是大概是到了一定年龄了，成苑也试图忍住，吃力地撅着嘴巴，憋了没几秒，眼泪还是哗啦啦奔出来了。不仅脸哭花了，还带着鼻涕，哭相十分难看，在周围远处围观的大人们都不免偷笑起来。

这一哭，倒是让成固很是受不了了，不自觉地跟着哭了--前两天还在嘲笑司寇复是个爱哭的男人，没想到自己还是没忍住。

“呜呜呜，皇兄，尔定要平安归来！”

“一定！”

“呜呜呜，皇兄，尔定要时刻念想苑儿！”

“一定！”

“呜呜呜，皇兄，尔还是不要念想苑儿了！”

“嗯？！”

“尔要胸怀国家，完成任务！”

“嗯！一定！”

“呜呜呜，皇兄，若尔有难，一定要写信告诉苑儿，苑儿叫父王去救尔！”

“嗯！一定！”

苑儿就是成固的心头肉，一喜一怒都让成固招架不住。

成苑的父王成平没有阻止兄妹俩，而且麻陈君也没上来安慰，取而代之的是站在很远的地方，静静地望着他们。就连开山王，也没理会，微笑着招了一下手，带着何子中与两个御前侍卫上了马车。似乎开山王跟常陵王都没怎么告别，有些淡漠了，也许是他不在乎吧，抑或是有其他的原因。不过倒是麻陈君与常陵王多聊了一会，但都没什么重要的信息。

“吾甚思君，

九日九夜，

十载十秋，

鲛珠泉涌，

难盼君归。

概念世无常，

昔年恨不得男儿身，

与君同行。

吾甚思君，

吾甚思君，

吾甚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