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过去，阴沉的天幕依旧没有放晴。不过昨夜一晚上都没有再下雨，硬化路面的道路已经被风吹干。
此时的新月市已经进入军管开始戒严。赵子夜与陈凌君以及冯雨经过陈道奇的安排住进了综合大楼的地下三层。
相较于亲眼见证战争爆发，冯羽只是在到街道看到大量巡逻士兵，因此她的神经只是紧张了一会，就再次放松下来。
「大哥，这里的环境好干净明亮，一点也不像是在地下三层。」
走在四米宽的过道上，少女好奇的目光就没有停下来过，无论是那些辅佐工作的使魔还是那些看起来就觉得十分先进的仪器，她都要仔细打量好一阵子。
而事实确实如此。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待在地下三层，但赵子夜确实没有以往待在古宅地下工坊感受到的那种压抑感。
「诶……那个，大哥，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一路过来都不说话，不会觉得很闷吗？」
看到身边的另外两人都默不作声，少女奇怪的歪着头提问。赵子夜看她那样，心里却是感到些许古怪。
不想说话，倒不是厌烦少女的声音，而是保持行进步伐的两人都有心事。
「啊，抱歉，没注意到就冷落你了。只不过现在，真的没什么心情讨论起这些问题呢。」
「是这样啊，不过，大哥你们就算这样忧愁烦恼也没有用吧？」
少女一记直球直接打破另外两人的沉默。确实如此，就算他们将自己变成闷葫芦，想破脑袋也不能扭转局面，今天晚上，新月市四大家族必须独自面对所有袭击。
赵子夜将目光转向陈凌君，开口问道：「你父亲应该有交代你一些事项吧？」
「是，他让我多多听取你的意见，真是让人完全想不通，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小女孩，他为什么要听取你的意见啊？」
陈凌君心里有些不满，倒不是讨厌陈道奇这个安排，她只是觉得她的父亲应该多给她一点信任。
听到陈凌君这不满的声音，赵子夜心间的沉重轻松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能苦着自己的脸，他笑笑回应道：「因为现在的你还不够成熟。」
「戚，我知道啦，接下来我的所有行动都听你的建议，行了吧。」
「一点诚意也没有，不过我不会让你跟着想法乱来的，要做好觉悟才行啊。」
「啊～我知道啦，真是的，每到这种时候，你就会让人感觉特别讨厌。」
赵子夜看着她撅嘴的模样有些讨喜，不过没有就这个问题展开对话，他也清楚，这个女人已经被撩拨得差不多，再继续刺激下去，只会让她发疯，不过还是要表达一下歉意吧。
「我也知道这样会惹人厌，但也请你体谅一下作为被委托者的立场吧。说起来，除了让你听取我的意见，应该还有别的吧。」
「这个倒是有提起到，父亲让我开放灵脉使用权限让你打通魔法回路，说起这个，我很好奇你到底有多少魔法回路啊，三年多了，也没有见到你将所有魔法回路都打通。」
「这个，应该勉强在你之上吧。」
这可真是委婉的说法，赵子夜曾经接受过血脉纯化仪式，身上的魔法回路早就已经超过人类的极限，抵达了另外一个次元。
不过，这并非没有代价，赵家族长以四十万族人性命作为代价，发动了血脉肃正仪式，除了高等灵脉被消耗一空，整个家族最后也只剩下赵子夜一人活着。
说起来，他和塞维娅之间的关系并不仅仅是授业解惑的师徒以及朋友。他的太祖父会对赵氏一族血脉进行了肃正纯化，原因正是他手中的『拉莱勒魔文本』来自塞维娅手中。
利用术式将三十九万七千六百七十九人从根源层面上杀死，将他们体内隐藏的神秘尽归赵子夜一人身上，只剩下一人的家族，这就是那个男人想要的成果，赵子夜至今仍然觉得那个男人真的疯了！
哪怕他是灭族之后的最终受益者，赵子夜依旧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真的不想要这样的赠予。
说起来，赵子夜对那个做事一板一眼、内心强大的男人印象无比的深刻，他分明十分在意家族血脉，但在家族拥有『超越者』这个诱惑面前，他却又毫不迟疑覆灭千年传承，对四十万个血脉关联者进行肃清。
那个男人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的血脉因为他们『消亡』确实得到持续增强。但是他还是不太理解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家族强盛而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觉悟，他的太爷爷，最后是含着笑死去的。
想起这一连串事情，赵子夜的心情变得复杂，他抬起头望向前方，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到了现在依然不知道自己该恨谁，塞维娅的出现让护短的老爷子改变了想法，他现在真的想穿越时间、跨越时空去问那个男人，这样做是否真的值得。
但这应该无意义吧，在那个老人眼里，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成为超越者的他会成为血脉的究极庇护者，虽说到那时依旧不能做到举世无敌，但也没有人可以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进行封印或杀死。面对那样一个极度异常且强大的存在，但凡拥有理性的人都不会选择冒犯，他的太爷爷对他的期待是让家族屹立于世界之巅。
陈凌君并不知道赵子夜的想法，她只是皱起眉头，随后嗔怪说道：「别用这种话来搪塞我，快说，到底是多少魔法回路？」
「三百九十七条主回路，六百一十二条辅助回路，回路质量的评级，应该是最高等的王冠级别吧。」
「……」
陈凌君觉得自己的认知遭到了极大的冲击，她七十九条主回路，一百五十三条辅助回路都已经被称为非人等级，如果她是非人等级，那他是什么？怪物吗？！
她忍不住呻吟出声：「这就是你的勉强在我之上？你是不是对勉强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不对，你根本就不能称为人类吧？！」
「这个啊，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这种魔道资质。」
赵子夜苦涩的回应陈凌君。而她的表情则更加古怪。不过想到赵子夜如今已经成为独身一人流浪施法者，她就知道中间一定发生了很不幸的事情。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拥有这种资质为什么要拒绝我父亲的提议，以我们两家的血脉结合起来，诞生出更加杰出的后代也不是没有可能。」
中土施法者与西方施法者在追求魔道上，本质并无区别，如果有优化血脉的机会摆在眼前，那施法者就会想尽办法获得这个机会，哪怕是入赘或者干脆成为情人，他们也不会产生一丝后悔。倒不如说，遇到这样的机会却让它在眼前溜走，他们才会后悔终生。
赵子夜看到陈凌君的目光突然明亮起来，莫名的产生危机感。
「喂，你不会把这个告诉你父亲吧？」
「我才不会那么无聊，不过你居然让我知道这个秘密，那你就要承担起我想要一个杰出继承人的责任，你，明白吗？」
「……啊，等等，你知不知道你在乎说些什么啊？」
赵子夜被这突然而来的话弄得头大，他们刚才讨论的明明不是这个才对。
陈凌君轻笑着点点头。
「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我看得上的人，你的血脉那么好，人虽然经常会惹我生气，但也不至于感到讨厌，只要这样，就我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不是，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别人心里的感受吗？」
赵子夜这下真的被惊到说不出话，按照陈凌君的说法，他是被对方给钦定了，而且现在她的态度似乎还非常强硬，他要是拒绝，一定会惹怒对方吧。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委婉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这样问，像我这样杰出的母体这个世界上很难找到第二个吧，另外，我本人外貌也不丑，你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才对。」
理所当然的话令赵子夜无言以对，施法者对优秀后代的执着他多少也有了解一些，他只是没有想到，陈凌君会如此大胆的说出自己理所当然的想法。
「嘶……我有些头疼，我说，你就没有考虑过感情基础吗？」
「哦，那你和我的感情很差吗？」
陈凌君盯着赵子夜的眼睛，目光中透露出隐隐的威胁。赵子夜无力的叹了口气。
「我们之前的经历，只能算是孽缘吧？」
「孽缘也是缘，我是不会轻易放弃这次绝赞的机会的。」
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旁的冯羽粉嫩的脸颊已经因为他们的对话染上羞红——
「大、大哥，那个，你们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让人感到为难的话啊。」
「哦，你也对他感兴趣？」
陈凌君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将揶揄的目光投向少女。而少女的脸瞬间充血，她手足无措的挥舞着双手——「才、才没有这回事！我只是觉得，你们不应该在别人面前讨论这种事情而已……」
「是吗，反应这么大，心里一定有鬼，你喜欢你大哥对吧。」
这是肯定的语气，因此少女像是要喘不过气的猫，除了屏住呼吸，别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凌君将手搭在冯羽肩上——「就算是也没关系，优秀的血脉赋予者，总是会得到别人特别的宽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