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裴仁刚下早朝，还穿着官服，刚到府里，便听下人来报，二公子回来了。
细算下来，他也应该回来了。
书房的堂厅挂着一幅字画，还是戚裴仁祖父那会，东梁国开国皇帝亲赐，当年，他祖父和开国皇帝一起打下这片江山，曾为东梁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才会赐予戚家世袭的戚王身份。
异姓郡王爷，在整个东梁国也是绝无仅有的一个啊，可想而知，在过去的近百年里，戚家在东梁国是何等的威风，地位是何等的尊贵。
可戚家三代的辉煌，终究还是毁在了他戚裴仁的手上，为此，戚裴仁一直觉得愧对先烈。
“父亲大人，孩儿回来了。”
戚裴仁回头，看到了戚云熹已站在了身后，长身玉立，意气风发，和当年的自己，实在是太像了。
“熹儿，戚家军现今如何了？听军部说，已有许久未收到宏儿传回来的战报。”
原本已坐下的戚云熹一听父亲问起战况，立马又站了起来，“父亲，如今孟军和我军呈拉锯战，双方僵持，因两国边境有一道白岭山做天然屏障，现今，我军退守边关桐梓关，此关易守难攻，孟军都不敢轻易踏过，但我军也不敢贸然出关，大哥正在想退敌之法，收复失地。”
戚裴仁点了点头，“只是眼看就要入冬了，一到冬天，崇西城便大雪纷飞，这情况对戚家军很是不利啊。”
戚家军的士兵大部分都为南方人，当年戚裴仁被夺兵权之后，戚家军便被收归了朝廷，兵将分离，被派去驻守南方边境，这些年来疏于管理，战斗力已是大大减弱了。
直至固梁王重新启用戚家，由戚云宏接管了戚家军，昔日的老将们这才看到了希望，一呼百应，迅速集结出征，去了崇西城边境。
对这场战役，戚裴仁的内心深处也是忐忑没底啊。
“父亲，如今战事正处于焦灼状态，不知紧急把儿臣召回，所为何事？”
戚裴仁再次让戚云熹坐下，“熹儿，为父让你回来，自是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由你来做。”
戚云熹不由得一振，已至弱冠之年，如今戚家被朝廷重新启用，他也盼着自己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啊，若能为朝廷效力，这便是为戚家争光了。
戚裴仁拿出了一份密函。
“不久前，皇上接到密报，称边境的崇西州私盐泛滥，存官商勾结之态势，但各方势力云集，在先帝时期，朝廷便多次派观察史下去明察暗访，均不了了之，要么抓几个喽啰结案，要么朝廷命官也死于非命，陛下一听之下震怒，现命为父暗查此事。”
能被皇上重用，戚裴仁带着对皇恩浩荡的感激涕零，“熹儿，陛下对我们戚家委以重任，万不可让朝廷对我等失望啊。”
“父亲的意思是，想让儿臣前往崇西城，调查这私盐走私之事？”
戚裴仁点了点头，这些年来，朝廷把戚家放在这京都一隅，虽未流放边境，但戚王府早就被人遗忘，他们不再对别人构成威胁，所以已很少有人再留意戚王府动向。
宏儿还时常抛头露面，至于戚云熹，自他母亲死后，为了保护他，自小随着芸娘在外地长大，先帝薨后，才把他接回了京都，回来后没多久，便跟着戚家军出征，不说在朝廷之中，就是在整个京都城，认识他或者知道他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此次前往崇西城，圣上下旨，实乃密查，朝中大臣均未通报，我思前想后，你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戚云熹按捺住心头的小小激动，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那陛下授予我什么官职？”
戚裴仁却摇了摇头，“既是暗查，自然是无官无职，此行任务艰巨，而且凶险，不知道会面对哪些艰难境况，熹儿，你定要小心为是。”
戚云熹跃跃欲试。
“请父亲大人放心，孩儿定当全力所为，不知道何日动身？”
戚裴仁似乎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话，“不急，等宏儿捷报之后吧。”
还好，不是让自己刚到家便又离开，如果这样，父亲又何须千里快骑把自己紧急召回京都呢，直接送一封密函前来便是，看来，父亲是在等一个他前往崇西城的最佳时机。
晚膳时，戚云熹想着要和莫荀交代调查韩风门的事，匆匆吃了几口便要离开，却被戚裴仁的正室王妃，戚云宏的母亲林如月叫住了。
说起这林如月的来头，还真是不小，她乃是当朝宰辅林世安之女，当年的林世安还是户部尚书，便由先皇赐婚，将其长女嫁给了异性郡王戚王府的戚裴仁。
很多人都说，当年戚家那场灭门之灾，若没了林世安在其中斡旋，这辉煌几世的戚王便也不复存在了，因此，林如月在戚王府的地位，那是相当的高。
“母妃有何吩咐。”
原本对于这一直寄养在外，突然回京的儿子，林如月一直没放在眼里，可这小子丝毫不懂规矩，回京了竟也不来房里给她这名正言顺的母妃请安，今日断然是要给点颜色看看。
“听闻云熹公子师从天下大教天阳教教主的莫天大侠，剑法很是了得，你既然用完了膳，何不舞上一段剑法助助兴？”
在座的几个戚云熹甚至都叫不出名字的兄弟姐妹一听，像是看笑话一般纷纷附和，都想看看父亲当年最宠爱的小妾柯伊芙所生的孩子，养在外边的低贱孩子会如何的出丑。
“既然母妃想看，那熹儿便献丑了。”
站在角落里的莫荀立马递上了随身的佩剑，戚云熹的脸上，再次罩上了惯有的那层寒霜，整个房间里都冷了许多。
戚裴仁也同样阴沉着脸，但却什么也没说。
是啊，戚云熹是堂堂戚家二公子，如今竟让自己的母妃当做戏子一般为大家用膳时助兴，这要说出去，让他如何在戚家立足。
千年的玄铁寒剑在戚云熹的手里挽起一朵剑花，他行云流水般，一套剑法便呼啸而出，如山崩，如地裂，如海啸，如万马奔腾。
他的眼底只有了剑，被他们当做戏子又如何，想当年韩信还能忍得了胯下之辱，这点羞辱根本就不算事。
一套剑法下来，戚云熹收了剑锋，“熹儿献丑了。”
林如月却并未就此罢休，“果真不错，名师出高徒，大家觉得，再来一段如何？”
她还当真把这当成了园子里点小曲了，饶是戚云熹强忍着，脸色也跟着微变，是，当年他母亲是个戏子，是京都城有名的花魁，确实身份低微，可也是被戚裴仁明媒正娶，用花轿抬进这戚王府的，如今她却还要如此作践自己？
这时，戚裴仁总算开了口，“罢了，熹儿，你就退下吧，你这刚回来，也是累了，明儿个，记得去母妃房里请安。”
戚云熹收起佩剑，转身出了膳房，莫荀紧随其后，过了半晌，才见戚云熹脸上的怒气逐渐散去。
“公子，你莫要生气。”
戚云熹把莫荀叫进了房间里，还让他仔细看了四周环境，把门关好了，这才说话。
“区区小事，我哪会生气，莫洵，我有重要的事交由你去做。”
见戚云熹面色凝重，莫荀知道肯定是大事，“公子请说，最好是把我派出去，成天待在戚王府，实在太过无趣。”
“莫荀，天阳教在京都可有人手？”
莫荀沉吟片刻，“家父曾说，天阳教弟子遍天下，有何事你说，只要我撒出信去，定能找到。”
“太好了，你速去查查，关于韩风门的一切，越详细越好。”
莫荀皱眉，“韩风门？从未听说过。”
“听说过还有难度，让天阳教出手啊？可惜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去了，不然可能知道。”
“公子放心，家父不在，就我莫荀，也定能找到，等我消息吧。”
看着莫荀离开的背影，戚云熹心头带上了希望，是啊，有天阳教出手，哪里还有查不到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