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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买家了?”
元乙方才站定,一道漫不轻心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却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元乙单膝下跪,低垂着头。
他家主子向来心大,何曾有过如此落寞寂寥的背影。
“主子,北国来的迎亲队伍已抵达城门口,再有一个时辰便能到这府门前了,属下带您走吧?”
“我现在急需银两,便宜些也是可以的”
“主子!”元乙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猛的抬起头盯着眼前的人,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些。
邺谨汐不语,白玉般修长的手指轻抚腕上泛着黑光,样式简单,中间位置有三个小洞的铁镯,眼睛透过被风带起的纱帘,望向窗外。
正值深秋,满目苍凉。
秋风瑟瑟吹过,枯叶摇摇摆摆挣扎许久终究脱离枝头,往下坠落。
又是一阵秋风起,未曾及地的落叶再次飘上天空,循环往复,如蜉蝣般居无定所。
天下之大,何处是归处?
天下之大,哪里不能为家?
邺谨汐侧身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人,许久之后垂眸,令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想法。
“带上我,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元乙低下头,抿唇不语。
“那我为何要陪你去冒险?”
邺谨汐转过身,嘴角上挑,似笑非笑,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名叫忧伤的气息顷刻间烟消云散,就如同从未存在过。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你主子我困在这方寸之地数十年,早就不耐烦了。
出去了,也好。”
“可是主子,您这是要嫁给北朝的皇帝做妃子啊,他后宫男宠女人那么多,您不过是那三千佳丽其中的一个。况且,这场联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是的,男宠。
这许多年来,在这个世界,好男风已经不是什么荒唐可笑的事了。只不过,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朝代,男宠的地位比女人还不如就是了。
其实邺谨汐很想告诉元乙,若北朝皇帝相貌俊美,身材好的话,她不介意给他压上一压。
估计元乙知道了的话会摆出一副跪死在她面前的样子。
“怕什么,你也说了,他后宫佳丽三千,不一定会注意到我。”
可您长的就引人注目。
“这场联姻不如表面看着简单,我就如平常一般看着单纯天真了吗,再说我也不是纸糊的,谁欺负谁还未可知。”
可您不会武功。
“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凤凰涅槃,绝处才可逢生,如今父王日渐虚弱,大王兄若是即位哪里还会有我的活路,不如就去北朝碰碰运气。”
“可是…”
“别可是了,”邺谨汐把元乙从地上拉起来,“如今最重要的就是钱,没钱寸步难行。”
“回主子,买家已经找到了,至于价钱,要今夜议过才能定下。”
“现在就去,把那些兵器尽快卖完,把银两安置好后便尽快来北朝接我。”
“主子…”虽然知道主子说的有理,但是一想到她这一去生死难料,祸福难测,难免心忧。
这时,锣声渐近,已达府门外。
元乙心生难过与担忧,强逼溢上眼眶的眼泪停留在原处,不让它流下,样子大概狰狞了些。
邺谨汐瞟了他一眼,嫌弃道:“你这个苦瓜脸,好丑。”
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元乙默默将它收起。
在房门被推开之际,跃上屋顶。
担心而来,忧心而去。
离溪任由侍女们给她洗漱,穿衣,梳妆。
完毕后,出了府门登上车厢。
恍惚间回头望了一眼,一花一树,闭上眼睛都能想起它们的形状位置。每一株,都是她亲手栽下。
十年了,从七岁开始便被禁足于此,就连大门外的空气都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邺谨汐深吸一口气,缓缓进入车厢,回宫拜别过父王,祭天过后便踏上前往北朝国都的行程。
车厢很大,里面镶嵌着一块木板,上面搭着厚厚的棉布毯子,大概是用来坐的。
中间铺了棉絮,被子。此时离溪正披着大红的嫁衣坐在棉布毯子上,腿前搭了个小木桌,桌上摆了几样吃食,手里还端着一杯酒。
北朝的酒醇香些,不像邪疆的那么刚烈。
车厢外是迎亲的八个侍女,那天她们进门给她梳妆的时候,自己不过是礼貌地笑笑,她们几人居然直接愣在原地。
挺可爱的,走了那么久也该累了。
邺谨汐伸手掀开帘布,对着为首的侍女红袖道:“你们几个都上来吧。”
几人毕恭毕敬的站成两排,离溪只好说道:“你们站着不累?我这样和你们说话都累,坐下。”
“公主,这于礼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