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自乌山秘境重启的消息过去十日,南域有头有脸的势力都到了红河谷,乌龙观干系甚大,没有一宗一门能独吞,是以商量之下,由三宗一阁牵头,其余近百家势力联手,众人一起占了这一处秘境。
武者里有句话流传千古:机缘宝物,有能者居之。
有能者居之,散修无能,是以难以居之。并非说散修之中无强者,只是凭一人一己之力,终究难成大事,一人再强,终究是会有个边界。
有多少个个散修武者,南域六条大河之一的“草河”上就有多少无根浮萍。风一吹,作零丁洋里零丁;雨一打,成苦独海里苦独。或许有几根浮萍有幸一气连枝,甚至抱成一团,但终究抵不过草河上行驶大船上的一团火,一烧便干干净净。
所以散修武者很难,修炼难,生存难,攀登武道更难。
……
“瓜怂!你去了会死的,咱们守着这里不好吗?”
“那又如何?若我甘于此,注定会一辈子庸庸碌碌。去了,我可能死,但不去,我一定会后悔。你知道吗?我已经十九岁了,我不想等以后老的走不动了,我躺在床上,连一件值得骄傲的事都想不出来。活也好,死也罢,就这样。”
一腔悲情道出,尚七告别了夏八,背着一柄铁剑,走向了那乌山深处,独留夏八一人在空旷的房子里恶言相向。
“你个匹夫!脑门子进了屎的瓜怂!我日你老母,活够了是吧?非要去送死?你去!你就死在那深山老林里去,看老子会不会给你收尸!”
夏八大骂一通,脸色难看,险些把自己胸膛气破。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盛怒之下全部掀翻在地,废了很大功夫做的六菜一汤就这样被糟蹋的一干二净。
这样还不解气,夏八将毒手伸向了屋子里不多的瓷器和碟碗,先是将装着茶水的一套茶具打翻在地,四只茶杯全部破碎,茶壶的嘴也摔得一分为二,但大致还完整,于是又愤怒的捡起,将其砸了个粉碎。接着又将最大的一只长颈白瓷瓶摔在地上,瓷片清脆的碎裂声不绝于耳。再接着是凳子和桌子,最后是屋子里的墙壁和门窗。
砸到最后,夏八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双手抱头,声音哀转久绝,令闻者伤心。
“我可以进去吗?”
一道询问声突兀的响起,夏八一愣,接着把鼻涕一吸,大骂道:“滚一边去!”
听见这粗鲁的声音,门外的人继续说道:“我可以进去吗?”
夏八气极,顺手抓了一根板凳腿就去开门,却没想到门自己打开了,门外是一个青年,正是昨日的房客。
青年正是大牛,先前的一幕幕他都看在眼底,本不想趟这趟浑水,但尚七的话触动了他,所以他有些好奇,想知道为什么?
夏八冲着大牛恶狠狠道:“房钱一两银子,交了后滚蛋!”
大牛问道:“昨日不是说一贯钱?”
夏八一愣,没想到大牛敢还嘴,袖子一撸就提着板凳腿打了上去,好不嚣张。
三十息后……
大牛将一两银子放在了夏八面前,然后又取出了一两金子捏在手里,接着说道:“你要是不服就起来,服了就讲故事,讲的好了有金子拿。”
夏八捂着右脸,委屈巴巴的看着大牛,眼里含泪,但不敢哭出来,心中悲戚,只能在心里好好招呼了大牛和尚七,说了几百句不带重复的好话,句句发自肺腑。
在金灿灿的金子的诱惑下,不用大牛再做些什么,夏八便添油加醋的说出了自己与尚七的故事,一个戏剧的故事。
只听夏八说道:“半年前,我们从北边来到了南域,我们是逆着淮江走的,所以路有点崎岖难行,后来一路辗转,翻山越岭,我们来到了晋阳城。你是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难走,我一直提心吊胆了整整半年,一天安稳觉都没睡过,不是怕半夜被狼摸了屁股,就是怕遇见山匪劫道,哪像他?狗日的睡着了就和死猪一样,一天夜都没守过!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用所有的盘缠买了这破地儿,才收拾干净两月,本都没捞回来,他狗日的又要去送死!你让我怎么想?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到这,我容易吗我?说送死就送死!十九岁就想着快老死的事,还后悔!还怕!我日他姑奶奶!我……”
大牛不悦的看向夏八,读书人可听不得这等污言秽语。
夏八看懂了眼色,捂着还疼的右脸,脖子一低,整个人往后缩了缩。
大牛见他识趣,也就不再计较,只是心里说道:“明明有结灵境修为,却装的一个地痞无赖,这两个人貌似很有故事……”
再与夏八言谈几句,尚七的形象俨然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分明就是要去凑热闹找死,结果还说的大义凛然,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那你砸这些东西干吗?都不是钱吗?”大牛好奇问道。
夏八冷哼一声,低头咬牙道:“天杀的尚七,他就知道老子会跟着他,走得倒是干脆,反正都要死了,我不砸了这些东西,难道要留给其他人享受我们的遗泽?”
大牛无语,多大的心眼?
三两下就无趣,夏八问道:“那你?”
大牛将一两金块丢给他,说道:“那你去吧,我走了。”
夏八眼珠子一转,道:“那你不跟我们一同去,据说很热闹的。”
大牛眼睛一白,老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就是一丘之貉,还亏自己以为有什么感人的故事,切,什么人……
不过说起家人,也不知道那牛犊子怎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夏八站起身来,道了一声走了,也就不再理会大牛,向着乌山的方向一同去了,同时心里美滋滋的,白得一两金子,谁不爽啊?
人啊,心里一高兴就得瑟,最明显的就是走路,明显的外八字,加上小幅度的摇着,走路姿势看着就很欠,至于欠什么?大牛心想过去踢一脚就跑。
想了想,大牛终是遵守了君子的慎行之道。
昨天夜晚,大牛再次破境,武道修为进阶蜕凡境,炼体一道也进阶鼎境中期。同时他还炼化了师兄所赠予的先天乙木之气,使得青竹和土石所成的异象全都圆满,两者相辅相成,暗合竹生土长之意,青竹根须深入土石,使其得以牢固,土石为青竹根须提供养分,使其得以高大。
想到这里,大牛也有些小得瑟。
小白这时候睡起来,走出房间,看向了大牛,意思是他睡饱了,想吃点东西。
感受到小白身上堪比结灵境武者九重的灵力气息,大牛微微一笑,可就在这时,他心里突然一阵悸动,似是心血来潮一般,下意识的看向了西边。
……
乌山深处,一只通体血红的小狼仰天狼嚎,声音极低,几乎无声,世界上本不可能有人听到,可因为某些原因,还是有一个人听到了。
“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