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牛住的殿舍内，两人举杯推盏，无话不谈，又有美酒佳肴做伴，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两人已经醉醺醺的，大牛这时问道：“卢青，你知道这次古城里死了多少人吗？”
卢青一闻浑身猛地一激灵，酒也醒了七分，大牛心里感觉不好，当听到卢青嘴里吐出十二万，大牛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曾在书上看过，尸傀宗乃是魔宗，历史极为悠久，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据说在尸傀宗鼎盛时期，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屠城，本以为书中有些夸张，没想到其实所言非虚啊。”大牛长长吐出一口气道。
卢青酒彻底醒了，他说道：“尸傀宗确实该死，若有一日我能成圣，一定要将其连根拔起。”
大牛点头道：“必然如此，不然不足以平愤。可事情又不能只看表面啊。”
卢青周熙一听，忙请教他。
大牛又喝了一口酒道：“卢青，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得罪你……”
卢青伸手打断他道：“天寻，你但说无妨，我又不是小气之人。”
大牛点头，随后问道：“古城一共有十二万人死于非命，那我且问一句，你们卢家可有人身死？”
卢青闻之摇头。
大牛继续道：“那城中大族可有子弟身亡？”
卢青又摇头。
大牛又问道：“那些棚子里的人死了多少？”
卢青面色不好道：“十万有余。”
大牛双眼一闭，捏着眉心道：“卢青，咱们出去看看吧。”
趁着夜色，两人行走在古城中，古城中一片宁静，虽说冷清几分，可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各种脏水混乱。
两人走过那些家族府邸门前，门前的镇宅石狮依旧威武，门内仍有欢声笑语。
两人走到碧前街，千年老店还是千年老店，仍有大族公子在此一掷千金，幽深的园子里仍有人享受着丝竹悦耳。
两人又走进万花街，里面青楼林立，不少大腹便便，衣着华丽的贵商从马车下来步入其中。青楼里也是莺莺燕燕不断，繁华不减一丝。
走过这些地方，大牛说道：“城里一如既往，就是少了几分人气，咱们去一些偏僻的地方吧。”
接着两人走进了小巷子里，发现不少巷子仍有混浊的积水，大牛没有停步，直直的走了进去，卢青看了几眼也是走下了水。
接着他们看到了和那些繁华地不一样的地方。
低矮的院子内，三个孩子躺在一张临时支起的木板上，他们的身上盖着薄衣，脸上脏兮兮的，就是脚丫光秃秃的亮在了外边，他们睡的很香甜，即使周围有舀水声。
在三个孩子不远处，一对夫妇挽着裤腿，赤脚踩在冰水中，两人分别拿着一个盆子在舀水，看来污水是漫入了家里。
两人静静看着，半柱香后，大牛踩着水离开了这里，卢青两人继续跟着。
顺着巷子七扭八拐，所见的景象大都雷同，年龄大点的孩子们会帮父母清理家里的污水，年龄小点的就躺在临时铺就的木床上睡觉。
好在巷子里没人受伤，不过是家里被水泡了，损失点钱财，可还是不能忽视，冬天快到了，木炭湿透了要晒，粮食泡水了会发芽，这都是父母要操劳的东西，接下来他们还会很忙很忙。
从巷子走出，两人鞋子已经湿透，泡的脚丫有些不舒服，不用看，肯定已经泡的发白了。
啪嗒啪嗒走过街道，两人走到了外城码头，冰墙已经融化，这里的水也流进了河里，只是留下了一地狼藉，如同一个巨大的破烂场。
这里的人正是原先的住民，不过少了许多面孔，那些面孔再也看不见了，或许他们还有亲人在世，但从此只能阴阳两隔。
两人看着这些人在破烂里面翻找有用的东西，每个人都和乞丐一样，还有不少人重病，无人照顾的躺在地上，或许下一刻就会闭眼。
不过在这群人里，有一个人影很特殊，他没有去翻捡破烂，也没有窝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大牛一笑，走到距离他最近的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不顾那人身体脏污，将那人直接抱起，换了一个干净些的地方让他靠墙坐着。
随后大牛喊道：“周熙，过来！”
那人影正是周熙，听到大牛声音立刻喜出望外，他知道，这些人能熬过去了。
大牛问道：“这里情况如何？”
周熙说道：“伤者很多，很多人从那天夜里到现在都没吃一口饭，而且他们的窝棚全没了。”
“将所有能动的人叫来，去古城里采购，所有钱我来出。”大牛淡淡说道。
周熙摇头道：“城内的铺子说没粮食，也没有木炭，那些小贩们也都被水冲的自顾不暇，没有余粮卖。”
大牛怒道：“人命就这么贱？那些商铺分明就是囤货后待价而沽，到现在还想着赚钱？无良奸商！”
这时一直看着的卢青上前道：“或许，我可以帮忙。”
……
一个时辰后，卢青和福伯亲自压着粮食、木板、厚布等从城里出来，随后周熙让那些还能动的汉子卸货。
当两更天时，三万顶简易帐篷算是做好，每个帐篷里有还一张用木板垫起来的床，还有些粗粮大饼和吃食。
不少老人垂泪，拉着三人的手久久不放，甚至不少人都跪下谢恩。
三人连忙扶起老人，双眼都不可避免的噙够了水，虽说很累，但是胸腔里却一片火热，尤其是看向那些孩子时，他们很感动，因为孩子们的脸上没有麻木，他们在笑着，眼里还有光。
当胸腔里平静下后，三人立刻被疲倦席卷全身，不过大牛还好，他是体修，只是精神很疲惫。
感受着身体的疼，卢青叫苦道：“从来没有觉得走路都能浑身疼，太不舒服了。”
周熙说道：“还好吧，走的多了就习惯了。”
大牛一笑，赞道：“行者弥坚。”
周熙听后连连摇头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做了一些小事，要是没有卢青和你支持，我连一张木板恐怕都弄不到。”
卢青谦虚道：“我也只是出些小力，还是你们居功至伟。”
大牛笑道：“先别得意，马上就要过冬了，棉衣，木炭，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卢青道：“明天还要忙？”
周熙淡淡说道：“这才是开始啊。”
大牛赞同道：“是啊，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接着大牛又卖关子道：“不过，我今天懂了一句话。”
卢青周熙问道：“什么话？”
大牛缓缓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卢青周熙闻之不语，大牛也不再多说，在他们身后的福伯也不说话，四人好像是在琢磨这句话，只觉得很有哲理，仿佛看透了人间一道阴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