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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仇恨的种子

我端坐在王座之上,手中握着痛饮过无数鲜血的匕首,如同握着国王的权杖。在我的脚下,无影团的骑士们高举着手中长枪,高声唱着对我的赞歌。我的目光越过他们,越过无尽的骷髅海洋,越过广袤的大地,抵达故国的中心。在那里,一轮朝日正在缓缓升起,一如许多年前,这段传奇开始的时刻。

初春的朝阳终于越过屋前的高墙,将温暖的阳光洒进屋里。我连忙双手滚动身下的轮椅,将自己整个人都置于阳光下。这个时候的阳光算不上很暖和,但足以驱散我身上的寒意,将我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每天清晨,宫里的仆从都会将我从被窝中抬出来,简单的为我穿好衣服,之后便让我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里自生自灭。房间里积累了一夜的寒气,不断侵蚀着我的身躯,好几次我都冻得失去了意识。幸运的是,今天我又活了下来。我八岁时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从此之后便只能坐在轮椅上。四年的时间里,我都独自居住在这个皇宫的别院。绝大多数的时间,这里没有仆从,没有朋友,只有我自己。“傻瓜艾伦,傻瓜艾伦..”我抬起头,鸟笼里的金毛鹦鹉大声冲我叫唤着,我笑了笑,不去理他。

我叫艾伦。亚尔弗列得,庞贝帝国的第九位,也是最小的一位王子。我的祖先八百年前带领着家族骑士——黑锋骑士团,横扫周边所有小国,在这片富饶而美丽的土地上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帝国,并用自己的名字来称呼这个国家。庞贝帝国位于大陆的西边,它的北边是亡灵峡谷,穿过去就是传说中的亡灵世界,不死族的地盘。它的东边则是通往兽人平原的唯一通道。庞贝帝国独自承担着人类抵御亡灵和兽人的重任,每一个庞贝人都是一名坚强的战士。在这里,实力才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强者自然而然的受到尊敬。弱者,也就自然受到轻视。而我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显然就是他们眼中弱者中的弱者。

我独自坐在阳光下,感受着阳光的温暖。今天的天气很好,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四处走走,但眼前的门槛是我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正惋惜着,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向着这边靠近,我顿时喜出望外。

“是伊莱大哥吗?”回应我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伊莱大哥满脸笑容的看着我,“暖和吗?”“嗯,”我笑着点了点头。伊莱大哥今天似乎有心事,笑容中带着一丝忧虑。“怎么了?”我望着他问道。伊莱大哥摇了摇头,顿了一下说道:“今天父王叫我们兄弟都过去斗兽场,让我来带你过去。”我早就想要出去,自然是高兴的答应下来。伊莱大哥将我和轮椅一起抬出门外,推着我向皇宫后面的斗兽场走去。

“给我吃的,给我吃的。”鸟笼里的鹦鹉看见我们要离开,扑腾着翅膀大声叫到。伊莱大哥和我不约而同的笑了一下。片刻之后,伊莱大哥轻声说道:“将它放了吧,反正你也不能喂它。”我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有伊莱大哥每天来喂它吗。”伊莱大哥的脸色变得更加的暗淡,发现我看着他,轻轻对我笑了一下。

斗兽场位于皇宫的最里面,据说在庞贝帝国建国的时候就存在了。在我腿还正常的时候,父王经常让我们兄弟几个在里面切磋武技。不过后来,我摔断了腿,便只能在旁边观看了。“父王又让你们切磋武技啦。”伊莱大哥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是父王让你来叫我的吗?”伊莱大哥依旧答应了一声。我由于太高兴,根本没有注意到伊莱大哥的异样。自从我只能坐在轮上了之后,父亲就一直对我不理不睬。今天竟然主动让伊莱大哥来带我过去,我很开心。

我很喜欢看伊莱大哥跟几位王兄切磋武技,喜欢看剑上的斗气相互撞击,激发到空中时如同烟花一般绚烂的画面。伊莱大哥是帝国的七级骑士,在几位王兄中的等级最高,所以每次比试都是以他的胜利而告终。而我们的父皇是帝国中最厉害的骑士,据说已经达到了九级骑士的巅峰。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到达了斗兽场,父皇和几位王兄已经等候在那里。看见我们过来,父王朝我们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我望向身后的大哥。伊莱大哥的脚步顿了一下,才缓缓地将我推到父王的身边,父王却看也没看我一眼。伊莱大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父皇拍了拍手。一队身穿帝国制式铠甲,手持长矛的皇宫侍卫列队进入场中,将中间的斗兽场地围了起来。空气中蔓延着一股肃杀的气氛,我感觉到一丝怪异,却又说不清具体哪里怪异。“开始吧!”父王大声说道。伊莱大哥和二哥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起迈步朝着斗兽场的中央走去。“大哥,二哥加油!”我大声为他们加油,却无人理睬。平常都会在一旁鼓掌助威的其他王兄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紫色的斗气从伊莱大哥的手掌处蔓延出来,将他手中的骑士长剑覆盖住。二哥也毫不相让激发出红色的斗气,两人顿时战成一团。大片大片的斗气被激发到空气中,红与紫纠缠在一起,十分的绚烂。看着看着,我突然明白哪里怪异了,所有的人都带着杀气。父王,王兄还有一边的侍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化解不开的杀意。大哥和二哥并不像平常一样,间或嘻嘻哈哈的调侃一下对方。两人脸上凝重无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凶狠。两人缠斗在一起,互不相让。突然,二哥的长剑划过大哥的手臂,带出一条血迹。“二哥,你干什么啊。”我大声呼喊着。二哥却是毫不理会,继续挥剑劈向大哥。冷汗顺着我的后背流了下来,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摇了摇头,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

大哥和二哥身上的伤痕慢慢地多了起来,仍然没有停手的迹象,招式越发凌厉起来。“大哥,二哥,住手啊!”我大声叫喊着,希望这个噩梦早点结束,可是所有人都毫无反应。烈日下的我如同又回到了那个寒气刺骨的房间里,所有人都已经接近疯狂。终于大哥格挡后磕开二哥的长剑,紧接着手中长剑横劈向二哥。二哥没能闪躲过去,一道深深的伤口出现在他的腰间,顿时血流如注。二哥用长剑支撑着身体,脸上却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泪水从我的眼眶中流淌出来,滴落在我的膝盖上。“住手啊。”我的嗓子早已经沙哑。大哥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喊,提着剑站立在原地,没有继续进攻。身边的父王不耐烦的举起手臂,两名侍卫缓缓地走进斗兽场,将长矛插入二哥的胸膛之中。我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只听见二哥的一声怒吼,便再无声息。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二哥的尸体被抬到父王面前,双目圆睁,死不瞑目。我们生而为王,想不到最后的结局竟是如此凄凉。二哥向来最爱干净,平常连一丝灰尘沾到衣服上都要抖落的人,如今却满身血污的躺在了地上。父王看都没看二哥一眼,拍了拍手,第二场生死决斗又再次开始。

一切都如同噩梦一般,平常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兄弟转眼之间却变成死敌,我想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我哭喊着求他们所有人,求父王让他们住手。父王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让他们一对一对的死斗。我突然间开始恨他们起来,恨他们的残忍,恨他们的绝情。可是,我又明白,我的王兄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以父王的铁石心肠,如果他们不这样做,只怕也是死在父王手里。我转过头望向父王,他依旧一脸冷漠地看着。

我恨他,我恨他对我的漠不关心,我恨他的铁石心肠。我的眼角扫到桌上,父王的佩剑就搁在那里。我握了握拳,又看了一眼佩剑到我的距离,应该可以勉强拿到。可是我不敢,在父王面前,我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可是在我的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说,杀死他吧,杀死他吧,杀死他这一切就结束了。就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父王看了我一眼,将桌上的佩剑挪向了他自己。这个小小的举动,断绝了我所有的希望,我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我开始恨自己的胆小懦弱起来。我很害怕父王看出来我想杀他的企图,只得默默低下头。好在父王似乎被场上的打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我。

父王面前已经摆满了王兄们的尸体,只剩下大哥和四哥。我已经喊哑了嗓子,根本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流着眼泪看他们互相残杀。很快四哥也败下阵来,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被抬到父王面前。

大哥一个人独自站在斗兽场的中央,衣服上已经沾满了鲜血,血液顺着他的长剑缓缓滴落到地上。大哥望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愧疚,我虽然明知道他是迫不得已,但却仍然恨他杀了其他王兄,故意狠狠地望着他。

父王站起身,开心的笑着,用力拍着手,“很好,很好,你离庞贝帝国的王位只有一步之遥。”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梁蹿了上来,整个人如坠冰窟。大哥的身子一颤,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悲凉。父王走到我的身后,将我的轮椅往前推了一步。

大哥握着手中的剑,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我很害怕,不敢看他的眼睛。紫色的烈焰从他的长剑上升腾而起,我能感觉到它的热量。我突然鼓起勇气,抬起头望向大哥,努力的对他笑了笑。如果说今天我们兄弟几个只有一个能活下来,我也希望是大哥。我想告诉他,我不恨他,又想让他动手的时候轻点。

大哥突然停住脚步,看着我,露出解脱般的微笑,两行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大哥怒吼一声,向前冲出几步,挥剑劈砍过来。我能听到大剑挥舞时带起的风声,斗气迎面扑到我的脸上,一阵炙热。我闭上眼睛,等待噩梦的结束。我等待了许久,仍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长剑从我的耳边擦过,刺向我的身后。只听见一声脆响,大哥的剑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哈哈哈,你想杀我。”父王疯狂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为了这个废物你要杀我?!”父王单手捏着大哥的剑刃,将他一步一步地向后推去。“你连一个废物都杀不了,怎么能让别人害怕你,敬畏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君王。”父王的手一用力,大哥的长剑应声而断,剑刃被父王捏在手里。大哥满脸恨意的盯着父王,挥动着断剑再次砍向父王。大哥的身体突然静止下来,脸上所有的恨意都退散开去,软软地瘫倒在地上。父王丢掉手中的剑刃,将喷溅到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大哥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腹部不断流淌到地上。大哥望着我,挤出一丝笑意,嘴唇不断的上下张合,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我静静的看着他,任凭眼泪不断地喷涌而出。

“废物,都是废物!”父王大声狂叫着,“来人,将这个废物也扔到后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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