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宇跟唐殊荣不是同一类人,那张垚跟周泽宇又是同一类人吗?当然不是,周泽宇跟唐殊荣起码是同一个世界的,张垚跟周泽宇甚至不在同一个世界。
一个成年人,你如果跟他说农村赶不上城市,他可能拍案而起“你他妈的不要狗眼看人低,农村人怎么了?祖上推三代,谁不是农村人。”
这样的话是不是很熟悉?但如果真真切切感受过城乡差距的,你便不会这么说。像张垚孙思晓这样土生土长的农村学生,一个星期20来块的生活费,每天多买了一包辣条或者下了体育课吃了个雪糕,明天就得少吃顿早点才能弥补这个亏空。张垚刚被老师安排了跟周泽宇做同桌的时候,周泽宇总好奇地问张垚很多关于农村的问题,一次周泽宇问张垚每个星期有多少生活费,张垚随口说25块,周泽宇吃惊得嘴巴快可以包住一个鸡蛋“25块钱一个星期怎么够啊,路费就要去了四块,每个星期住校6天,那你一天的伙食费还不够我吃顿早餐。”张垚读书的年代没有国家减负政策,每个周不成文的只有单休,也没有寒暑假这种美差,不是在补课就是在补课的路上。
物质决定意识,思想观念上的差距才是最为致命的,就像张垚的妈妈周青梅,虽然在村里住着30多万的房子,但从来体会不到生活的喜悦,每个周给张垚拿25块的生活费,总是交代了又交代“我们农村来的,起点低,比不得别人,省着点花。”,上完一周的课回到家,被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垚垚,这个周有没有花剩几块钱啊?”明明已经拮据到不能再拮据,却还觉得你应该剩一点钱回来,才说明你不是个乱花钱的人。有的人在谋生活,有的人在谋生存,苦苦争取来的东西,总是小心翼翼守护,而忘了争取来物质本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张垚看到唐殊韵、唐殊荣、周泽宇、吴昊……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城里学生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跟他们的差距在哪里,意识到人跟人的差距,这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吧,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寒门子弟,父母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大,省吃俭用把他们送进更好的学校,他们中的一部分却在这种差距间迷失了自我,常常令人惋惜不已。
大头贴风波后,周泽宇果然守口如瓶,没有到处宣扬张垚跟孙思晓的壮举,孙思晓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也是,孙思晓又不能够理直气壮地去质问唐殊荣为什么要把她的大头贴贴到男厕所里,这不等于让孙思晓承认大头贴是她自己放在唐殊荣笔记本里的,并且还知道了唐殊荣收下了大头贴的事,要让孙思晓承认这些,还不如直接让她退学或者转校。
课间休息的时候,张垚看着一本《萌芽》杂志,孙思晓走了过来,心事重重坐到张垚边上:“阿垚,你说我应不应该让老师帮我重新安排个座位?”
“当然要啊,重新换个同桌,好好学习,别因这么件事影响了学习的心情,每天看着他,不是给自己添堵嘛。”张垚放下手里的杂志,郑重其事地说。
“那我一会去找班主任,你说我要怎么跟老师说呢?”孙思晓在想着措辞。
“你就说你视力不好,坐在后排看不清黑板,需要往前调一点。”张垚想起孙思晓一直嚷嚷着要去配眼镜,但又一直没去,找这么个理由,也算不上撒谎。
“好,那我现在就去找苏老师。”孙思晓说着便往教室门口走去。
张垚在后面给她打气:“加油!”
很快,孙思晓就从办公室出来,张垚问:“怎么样?苏老师怎么说?”
孙思晓说:“苏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下。”
张垚不明所以地跟着孙思晓来到了办公室。
苏老师喝了口水说:“张垚,我想把你安排了跟唐殊荣坐一桌,你看可不可以?这个唐殊荣吧,话多,成绩差,班上也就你最文静稳重,跟他坐一起也不会被他带偏了。”
张垚内心是抵触的,但苏老师如此考虑顾虑她的感受,安排位置前还先跟她商量,张垚也只是犹豫了一秒后便点了点头说:“好。”
张垚帮着书本往唐殊荣边上放的时候,如果目光是带刀子的,唐殊荣早已被张垚凌迟。不过想到孙思晓从此不用为情所困,安心学习,张垚也觉得值了。
唐殊荣虽然行为恶劣,不过对张垚也还算尊重,没有给张垚取乱七八糟的绰号,只是像周泽宇一样的称呼她“土多多”,上课的时候见张垚像座冰山一样地坐着听讲,便也识趣地不去打扰,这得益于张垚是班上的尖子生,颇受老师青睐的缘故吧。
自从唐殊荣跟张垚坐一桌以后,上课基本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只有上班主任的课才勉强做出副学生该有的样子,每次忍不住想找个人说句话的时候,话到嘴边,看到张垚的冰块脸便又把话咽回肚子里去。
一个星期后,唐殊荣终于无法忍受了:“土多多同学,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张垚看了唐殊荣一眼:“没有。”
唐殊荣松了口气,生怕张垚连这个问题也不肯回答他一下,见张垚开口了,于是趁胜追击:“那你怎么话也不跟我说一句?”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张垚反问他,眼里是一片淡然和漠视。
是啊,张垚为什么要跟他说话?
“那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装清高啊,想跟你说句话都……”唐殊荣没有再说下文。
“我生性如此,不然你也装个清高给我看看。”张垚不想跟他多说一句,但也容不得他说自己装清高。
“行行行,你牛逼,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唐字倒着写。”唐殊荣丢下狠话,转身吆呼着一干人打篮球去了。
唐殊荣把篮球狠狠砸向篮球架:“周泽宇,你他妈是怎么忍受得了张垚那个装清高的跟你做同桌的?”
“怎么了荣哥?”周泽宇有些摸不清唐殊荣话里的意思。
“我快憋疯了,那张垚每天上课一副高冷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哑巴一样。”唐殊荣拿起台阶上的校服;“走,抽烟去,狗熊你把风。”
熊业成屁颠屁颠到路口探头探脑地把着风。
“张垚还好啊,没有高冷啊,就是话少了些。”周泽宇吐出一口烟。
“她那副样子看着就不爽。”唐殊荣想起张垚的样子还有些恼火,好几次唐殊荣想跟她说句话,她一副拒人千里外的样子,让人瞬间扫兴。
“可能是你上次把孙思晓照片贴男厕所里,她在记仇吧,那孙思晓是她好朋友。”周泽宇想起了大头贴事件。
“你说那个大肥猪,谁让她恶心到我的,一大早打开笔记本就看到她那张猪脸,”唐殊荣转过头看向周泽宇,“那大肥猪跟你坐同桌感觉怎么样?你让她抄笔记她就抄笔记,让她抹桌子她就抹桌子,倒是听话,就是长得寒碜了点。”唐殊荣坏笑了一下。
周泽宇没有直接回答唐殊荣的话,而是说:“你上次把孙思晓照片贴男厕所里,那张垚大半夜去帮她撕照片,我正好在厕所里,以为是女鬼,吓了我一跳。”
“看不出来嘛,高材生还会做出这种事,”唐殊荣踩掉烟头,“看哪天我不弄死她,让她求着我跟她说话。”
一旁抽完烟的吴昊出了个主意:“荣哥,这还不简单,改天让狗熊抓些虫子来,放在张垚抽屉里,吓唬吓唬她。”
“好,就这么定了,多抓点,吓死她。”唐殊荣想到一天到晚装正经的张垚被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不禁撤出一个弧度。
第二天,熊业成拿着个纸盒子来到唐殊荣面前:“给,荣哥,你要的东西。”
唐殊荣接过纸盒,周泽宇,吴昊也凑了过来看,“哇,熊业成你找的虫子够吓人的,这么长一条条。”唐殊荣看着一条条足足有七八公分长的虫子蠕动着,自己都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荣哥,会不会太过分了,万一她告诉老师怎么办?”周泽宇看着那十多条大长虫颇有些担忧地说。
“阿宇,你不会是心疼自己的老同桌吧。”吴昊问道。
“怎么会,就是觉得这虫太吓人了,万一动静闹大了,老师追究起来就不好搞了。”
“要的就是吓死她,老师那里不用管,我们死不承认,她又没证据。”唐殊荣坏笑着说。
“狗熊,你来把这些虫子全部放她抽屉里去。”唐殊荣指挥着熊业成。
熊业成连着盒子全部塞进张垚的抽屉里,唐殊荣见状说:“连着盒子怎么能吓到她,拿出来一条一条地放进去。”
熊业成面露难色:“荣哥,我不敢,这虫子我看着就起鸡皮疙瘩。”
“虫都是你抓的,你还怕。”唐殊荣问道。
“荣哥,这虫我也是花钱买的,我不敢抓。”熊业成认怂的样子有些可爱。
“怕你也给我一条一条放进去。”唐殊荣不肯罢休。
熊业成只得壮着胆子,颤颤巍巍把手伸向虫子,手指碰到那软软的、凉凉的、扭来扭去的触感,熊业成差点把虫掉在唐殊荣腿上,唐殊荣大骂一声”卧槽,你看着点,别掉我身上了。“
”对不起,荣哥。“熊业成每抓一条虫子,都感觉在上刀山下火海一样。
孙思晓跟张垚还在宿舍洗头发,孙思晓抓着自己厚厚的头发说:“作女生真麻烦,洗个头真费劲。”
“真羡慕你的发量,我要有你这么好的一头头发,天天洗我也不嫌麻烦。”张垚边说着话,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上的水珠。
张垚跟孙思晓踩着铃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周泽宇、熊业成、吴昊一干人哄散开来,张垚也没多想,他们本就是一伙的,成天厮混在一起,倒是唐殊荣看起来怪怪的,跟往日不太一样的样子。
唐殊荣偷偷斜睨着张垚的一举一动,他在等着看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