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坟头垒起,寒冬来临
一
房子终于没有倒,雨终于停了,水慢慢的退了,暴发户溪水河终于慢慢的变窄,浑浊的泥水开始露出清凌凌的笑脸,来不及撤退的鱼在泥洼里蹦跳着,暖暖的阳光冲破阴云的阻挡普照大地,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鸟鸣也开始在耳边响起,一切都开始好起来了。
可是,可是小庄稼死了。在发高烧的第六天,在太阳出来的那一天,在三个月来女人第一次抱着小庄稼出来晒太阳的那一天,小庄稼死了。
死的时候小脑袋上的头发湿漉漉的,这三个月都没有干过。哑巴呜呜的哽咽声响的好远,惊的刚回来重新安家的鸟儿扑腾着翅膀乱窜,远远的狼的嗷呜声似乎在应和着。
哑巴难听的哭声响了好几天,好几天。大地开始变干,可是这对夫妻双眼流的泪像三个月里淅淅沥沥的雨水。
二
两里外的山头上多了一个坟头,就像一个大个子的额头上多了一个疙瘩一样,鼓鼓的坟头站在山脚仰头就可以看见,那是绝对再也不会被洪水淹到的地方。
男人以为溪水就是溪水,北方人以为河道有多宽,水就是多大。悲伤笼罩着大地,最近狼群都来的少了,晚上除了漫天的星星微凉的风,一片安静。女人把头埋在男人怀里,一夜夜的抽泣,男人的大手轻轻抬起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三
天开始变凉,发黄的树叶落在枯黄的杂草上,风一吹,在地上乱作一团。
男人呆呆的看着缓缓流淌的溪水,感觉它像一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娘,根本不会作恶。可是小桥的身影早就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男人不知所措的看着溪水,仿佛水都是带刺的,他都不敢靠近。桥该怎么搭,房子该离水多远,难道搬到山上和儿子的坟头作伴,日子把男人给过住了。
很少能听到哑巴女人的呜哇声,她从开荒的田地里,把在浅水洼里张着嘴吐泡泡的鱼抓起来放到框里,提到门口用尖刀鱼把杀掉洗剥干净,挂起来风干。
女人的灰头巾被刀尖上挥过来的血滴,染的红了一片。被挂起来的鱼多的像现在农家墙上挂的玉米棒子,够吃整个冬天。
四
房子是必须要造的,而且要和原计划的一样,房子要大、要高还要结实,绝对要扛得住那群饿狼的发疯,冬天还要为女人弄个暖和的大热炕和一个大火炉子。
房子的选址定在了离小溪四五十米的土坡上,顺着土坡往上是杂乱的树林,那是狼群出没的地方,树林的深处隐藏着很多野兽,当然兔子野鸡也会偶尔出现在视线里。
新房子地基打的很高,男人往里面填了很多石头,房子的南面只留了两个石头做框的窗户,每个窗户的大小仅够伸过一个狼头。
伸向小溪做了十几层台阶,然后是脚踩成的泥土路,直到水边,三根碗口粗的树干并排横在溪水上,搭成了一个刚没过水的小桥。
歪斜的草屋并没有拆掉,而是用几根粗树枝给顶了起来,在地基上围了一圈石头,但不再住人,里面挂满了晒得半干的草鱼。
幸亏还没到寒冬否则屋子里挥发出来的鱼腥味会使饿的半死狼群失去理智,发疯的撞门。
最后一把干草铺到屋顶上时,溪水的两岸已经结了薄薄的冰。活水从小溪中央的冰缝中缓缓流过,像拉了一条长长的线。
满地灰黄的枯树叶夹杂着干草叶随着寒风随意扭动,整个一个没脸没臊浪女的骚样。没几天屋子里的木炭火就烧起来了,暖暖的火光映着女人憔悴的脸,给人白里透红的错觉。炭火上的烤鱼滋滋的冒着油,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新屋子很严实,屋内屋外每个石头缝都反复的抹了好几层泥,窗户外面用石头堵死里面再用狼皮褥子封死,没有让屋里的温暖泄露给窗外的寒风。这一夜,伴随着屋外寒风尖利的怒号,屋里久违的呻吟声响到了后半夜。
五
雪花开始慢慢飘落,风倒小了很多,水面已经被结的冰封死。再过半月不到,人就可以踩在冰面上行走,那时候狼群也会钻出树林在这片荒野上徘徊。
寒冬时节,反倒成了这片土地上最热闹的时刻。
野鸡会突然从草丛中惊起,扑腾着翅膀飞出好远。
野猪会被狼群追赶,且战且逃粗着嗓子咆哮着撞倒好几棵树,弄得雪花飞舞一片狼藉。在树林边缘甚至能看到紫貂从树上掉下来,然后尖叫着一溜烟跑掉,更甚至能看见出没于树林深处的驯鹿。
男人已经储存了一冬的食物,堆在墙角的鱼干像座小山,挂在墙上的肉干像一排风铃,只要有风吹动似乎会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的响声。
食物多的挤得这对夫妻一天大多时候就活动在他们的大热炕上,温暖的生活把女人滋润的脸色红润,似乎还胖了一圈。
狼群是荒野上不折不扣的强盗,但很少会主动攻击人类,因为吃过太多的亏。
新屋本身就建在一个高坡上,在只有树会阻挡你视线的荒野上,它特别的显眼。如果在屋顶上点一把火,它简直是黑夜中的灯塔,战火中的风烟台。
狼群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散发着香味的房子,可也只是远远的嗷呜几声,没有贸然来骚扰,看来头狼对教训的记忆还是深刻的。
当然陷阱依然在等着它们。而现在的房子坚固足以阻挡狼群的攻击,在窗户口足以敲碎饿狼的脑袋。
男人在有太阳暖暖的天气里,还是会走出屋门在房子正面和两侧,用木桩围起高高的栅栏墙,一排的深坑是在土层冻住前挖好的,男人想在明年春天依靠着栅栏打起高高的土墙围成院子,再做个结实的门,这样才有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