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从墨教授身边闪过去,直奔书房斜对面的房间。
一脚踹开房门,房间里的涌现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保姆的四肢被绑在床的四角上,近乎一丝不挂。原本娇嫩的肌肤上刻满了诡异的文字,正在往外淌血。她的嘴吧被异物堵塞,又缠了几圈胶带,听到有人进来,只能发出徒劳的嘶嘶声。
林鸿两步上前,撕开了她嘴上的胶带,又扯断了她手上的布条,才让她获得了一定的自由,整个人蜷缩起来,低声抽泣。
“警察马上就来。”林鸿温声安慰道,然后猛地转身,看向也来到了房间门口的墨教授。
墨教授此时表情扭曲,眼光失焦,只是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反复念叨:“为什么……呵呵……为什么……你们都走了……嘻嘻……再也没人来看我……”
林鸿冷冷地望着墨教授。在他的注视之中,墨教授开始吟诵一连串拗口难明的音节,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格外诡异。听到这个声音,林鸿身后的保姆似乎受到了刺激,痛呼一声,然后向自己身上抓去,一下子就扯出了七八道血痕。
林鸿再不迟疑,猛地向墨教授冲去。然而就在转瞬之间,墨教授的皮肉枯萎,胸口塌陷,整张脸如同变成了骷髅,干枯的手臂挥舞起来,却如同两把战锤,带起阵阵风声。
林鸿调整脚步,硬抗了一下,竟被击退了两三米。对方此时的力量,至少是林鸿的两倍有多。林鸿咬咬牙,自己身后就是床榻,退无可退,只好低喝一声,再次扭身上前。
闪开对方的手臂,林鸿脚下一转,已经来到对方身后,猛地一扯墨教授的后颈,把他拉出了房间,两个人在走廊上缠斗在一起。
幸运的是,墨教授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只是凭着本能胡乱攻击,两条势大力沉的手臂大半打在了墙壁上,击出几个浅坑。
林鸿左肋下挨了一下,行动间阵阵胀痛,已经是断了两条肋骨。强忍着疼痛,林鸿边战边退,把墨教授引到了客厅。
这期间,林鸿也击中了墨教授几次,却都没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因此他不再主动进攻,只是不断挑衅,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希望能耗到警察到场。
短短七八分钟时间,林鸿就感受到了疲劳的冲击。肋骨受伤让他难以顺畅地呼***力消耗也比擂台之上快的多。
林鸿正暗暗着急,身后猛地响起一声尖叫,正是乌鸦小姐,一时分神,险些又中了一拳,只能猛地向后倒去,又顺势一滚,拉开了一点距离。
乌鸦的身边是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见状立刻拔出了手枪,却有几分手忙脚乱,多半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他厉声警告了几次,都毫无疑问地被忽略了,才扣动了扳机。
子弹击中了墨教授的肩膀,让他身体一顿,然后猛地切换了目标,向年轻警察和乌鸦的方向冲了过去。
林鸿暗叫不妙,向墨教授的后背冲去。踏步,扭腰,冲拳。一瞬间,林鸿终于再一次捕捉到了上下肌肉完美协调,尽在掌控的感觉,拳出如电,正正击中了对方的腰椎,然后势如破竹,又推进了十余厘米,在对方后腰处留下了一个一拳深的坑洞。
墨教授被击倒在地,离年轻警察和乌鸦站的位置不过半步之遥。他整个人向后弯折,至少有二三十度,却似乎毫无察觉,兀自挥舞双臂。只是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一动不动,只能在地面上挣扎,再难形成实质性威胁。
林鸿松了口气,才觉得由脚底到腰间再到手臂,大半个身体撕裂般疼痛,把肋骨处的胀痛都盖了过去。强撑着在一张竹椅上坐下,再看那年轻警察,依然惊魂未定,枪口一时指向地上的墨教授,似乎还想再补上几枪,一时又指向林鸿,如同惊弓之鸟。
“不要紧张,我和叶小姐是一起的。”林鸿勉强道。
警察点点头,枪口却依然在两人间游移,还往侧边跨出一步,拉开了和乌鸦的距离。
林鸿也不管他,向乌鸦道:“保姆在房间里,流了很多血,你去照看一下。”
乌鸦点点头,绕过地上的墨教授,向里屋走去。警察犹豫了一下,没去管她,只是紧紧盯着林鸿。林鸿苦笑一下,说:“很快会有其他警方的人来处理现场的,在这之前我不会乱动。”
“没错,你可以放下枪了。”吕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五六个穿着警服的人。
……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林鸿被吕烈拉到一边,留下乌鸦在原地发呆。
“你小子可真能给我惹麻烦啊,这才不到1个月,就能牵扯两宗命案。”吕烈到场不久,墨教授就力竭而亡。
林鸿却道:“还不是为了帮你查案?”
吕烈却前所未有的严厉:“你还有脸说?!我们的工作,是尽可能的保护更多的人,而不是让你把无辜的人拖下水。如果你继续持有这种心态,我就应该立刻现在就把你抓起来。”
林鸿沉默了一会儿,道:“
第一,这是你的工作,不是我们,我是被你胁迫着成为线人的。不要否认,不要侮辱双方的智商。
第二,让乌鸦找专家请教,这个方案是经过你同意的。你手上的血,并不比我手上的少。
第三,除了刚才那两点……你说得对。”
说完,林鸿不去看吕烈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转身就走。
……
回乌鸦住处的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把乌鸦送进家门,隔着铁门,林鸿欲言又止。乌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没事的,只是有些事情要想清楚。”
墨教授的葬礼,在三天后的清晨。鹏城的秋天,却如同春天一般下起了绵绵细雨。林鸿没有打伞,只是套了一件大衣,默默地站在最后一排,离墨教授的儿孙和学校的同事们都很远。
葬礼非常简单,在斜风细雨之中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没有吹鼓手,没有花圈纸钱,也没有牧师神父,只是墨教授的儿子上去念了一段悼词,然后众人默默哀悼。
众人散去,墨教授的儿孙从林鸿身边走过时微微颔首,他们并不知道林鸿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
林鸿喉头鼓动,最终却没有开口。
当现场只剩下林鸿和乌鸦时,乌鸦有些哽咽地开了口:“是我们害死他的不是吗?”
林鸿脑海里划过好几种安慰的话语,最后却只挤出一句僵硬的:“是的。”
乌鸦沉默了半响,又说:“我昨天去看过英子了。医生说,她受的都是皮外伤,经过处理,很快就能痊愈,也不会留下太明显地疤痕。但是医生还说,她心里受的伤,很可能要伴随她一辈子。”
林鸿低声道:“我知道。”
乌鸦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林鸿:“如果继续追查我爸爸的死因会伤害到更多无辜的人,我和害死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最后的答案如果是用血写成的,意义又何在?你能告诉我,我应该要怎么做吗?”
林鸿看着她的眼睛,说:
“没有人能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做,除了你自己。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我要怎么做。
我会继续追查手镯和照片的来龙去脉,直到将幕后那人揪出来为止,无论是导师还是烂柯,我会追查到底。
这不是为了赎罪。赎罪只是人类创造出来自我安慰的虚假概念罢了,功和过从来都不能相抵。
我要去做这件事,一半是为了我自己,我有必须要查出结果的理由。另一半也是为了我自己,只是为了让背负着罪恶的我能感觉好过一点,假装心安理得的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罢了。我甚至无法承诺,在这个过程中不再伤害无辜的人,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多么无耻的四个字!我鄙视我的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