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钟声的响起,雾气如同潮水散去,露出古代城市的风貌,无数圆圆的房顶像是无数攒动的鳗鱼露出水面,一直延伸到城市的边缘。月亮悬挂在城市的顶空,散发着迷人的光彩。远远看到一条道路从山崖间显现出来,一直通向城镇。那里就是出去的路。
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李戈的身体,他坐在钟塔的外墙边缘,朝末尾张望过去,灯火一家家逐渐点亮,仿佛城市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几个眨眼的功夫已经是万家灯火通明。李戈的第二枚筹码消失了。那些房门都轻轻打开,一群身影仍然有些模糊不清的人开始在街上来来往往,方才房门紧闭的商店里刹那间塞满了人,人们做着日常的杂物,有妇女在绳上晾衣服,小贩推着车沿街叫卖,马车在城巷之间往来穿梭。仿佛一切回到了李戈书上所描述的年代,一段遥远的过往又重现眼前。
“太奇妙了。”对着复苏的城市,李戈感慨道。
可是身后本来还在敲敲打打的麋鹿却忽然悄然无声。李戈转过头,看见一个身披黑袍,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的人站在出口,麋鹿已经瘫倒在一旁,男人的肩膀上站了一只乌鸦。
那只金属乌鸦歪着脖子,用放着红光的眼睛看着李戈。李戈一下子脱口而出。
“K”
“是的。”那个男人开口说话,与上次的声音如出一辙,“我就是K”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再打一架?“李戈摸着腰袋问,语气懒散。
“实际上你帮了我,”兜帽下面的男人回答,“请理解,我和你的纠纷只是关于那些金属而已,假如你需要什么赔偿我尽可以给你。打翻你的朋友只是不希望节外生枝,你的另外的朋友也在赶来的路上。”
“只需要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黑衣男子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然,我知无不言。”
“我帮了你什么?”李戈毫不客气的问。
“帮我复苏了我的城市,过去繁荣的斯卓柏瑞,如今的幽灵城。幽灵城需要等一个外来人士才能彻底开启。尽管我离开了,可是这里依然把我算作居民,所以即使能够回来也无法复苏这座城市,对这里苏醒的人来说,这就是一场幻梦。”
“所以他们还没有完全活过来。”
“是的,他们只是活在过去的虚幻里,这也是我为什么需要那些古代机器人,它们可以复苏我的居民。”
“复苏?”
“没错。”
K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下方的脸。那是一张锈迹斑斑的金属面孔,和A3850的脸如出一辙。“你是古代机器人?”
“不,我不是。”K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来我是幸存下来的幽灵,但由于我有着特殊的力量,所以和其他幽灵不同,具有意识和行动力,当我察觉活在城镇的幻想里只能逼疯自己后,就外出寻找能够复活的机会。我在空无一人的地表游荡了上百年,直到有一天在河边发现了一具古代机器人的空壳,它已经失去动力,倒在河边,当我靠近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可以让我重新活过来的力量。于是我选择借用这个身体活了过来。现在我需要这些金属打造一扇大门,来复苏我的子民。”
“你就是画像上的人,那个开疆扩土的老头儿。”李戈恍然大悟。
“是的,”K点头承认。
“那么之前我们在路灯下看到得人也是你。”
“我也没想到你们会追来这里,李戈,我曾经在岩心岛见到过你,在你还在做代理人的时候又见过一次。学院的代理人果然不一般。”
“你已经活了多久了?”
“久到我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我们从上个时代就活了下来,或者准确说,”K摇了摇头,“苟延残喘了下来。”
“是那场磁场变化的大灾难?”
“我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王国的巫师提前预言到了灾难的到来。是他用前所未有的魔法凝固了整座城市。”
“巫师——”李戈沉吟着。
“是的,魔法,即使是我也不明白魔法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征战四方的年代,我的剑胜过一切魔法,可魔法真正的用处不在于威能,而是它奇妙的作用,让人们在灾难里存活下来,即使我当初所向披靡,这种事情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被封印在了城市里,只有我能保持意识,可外界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
“巫师呢?他怎么样了?”
“他封印之后就离开了这个国度,前往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那时他的魔法已经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他说在灾难来临的时候,魔法会达到巅峰,他将去往另一个地方。”K解释完毕,等待李戈继续提问。
“这块钟上的石头呢,据我所知只有云海之上才会产出带有特殊磁场的石头,这个石头究竟是什么。”
“大灾变后经过无数年的调查,我发现灾变结束后地表的一些陨石坑中出现了这样的石头,他们花了我很长的时间去收集,石头能够让人们如同飞蛾冲向火焰一样奔向它,另一方面,我还发现只要通过金属,它就可以短暂地复苏我的子民。它的碎片可以自己修复黏合,这是我花了无数年才收集的,也仅仅把人们从沉睡里唤醒。”
K无奈地躺在地上,金属的手掌从袖口里露出来,撑着地面。
“这些年我希望能找到巫师的踪迹,他也许知道一切的答案,如今灾变过去,他也不需要再保密了。可是我再也没见过他。”他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机械的口齿中带着微微的颤鸣。
“所有你抢劫是为了拯救你的国家,看机械协会派出的战舰,恐怕你不仅抢了这么一点儿吧?”
“我还偷了他们藏在熔岩岛的库存,打造了门。只要有足够的灵魂石,”他看着那块钟顶端闪闪发光的蓝宝石,“所有人就都能复苏。”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李戈伸出留下标记的手,“你能看见对吗?”
K打量着那个符号,看起来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似乎见过这些东西,曾经与我们为敌的另一个国度精通你们浮岛居民所使用的机械技术,他们的标记与你的非常相似。不过我也不确定。”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该怎么回到云海上,你是怎么让圆环上升又下降的?”
K听到这个问题笑了笑,用手指敲了敲撞钟的边缘,说道,
“我们已经在云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