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没来错，你当真在这儿。这西北苦寒，可还习惯？”刘祯遣散众人，只留下卫夫人凌氏。
“谢姐姐挂念，我很好呢。姐姐一切安好？”灵蕴上前一步，走到公主身边。
“我能有什么好不好？”公主满不在乎，“好吃好喝有人伺候着。”
“姐姐怎么知晓我在这儿？”灵蕴奇道。
“我一直留意你们动向。一开始听说你们流放路上遇到劫匪，那两个差役也死了，你们三口失踪。父皇震怒，下了海捕文书。结果没几天中风了。后来朝堂上大事一件接着一件，也就没人再追究你们这事儿了。老八登基后更是跟忘了一般。两个月前，他召我入宫，聊起了卫冬生。说其妻凌氏在凉州为医官。卫氏凌云，灵蕴，你这名字起的太不走心。”长公主解释，“但凡是知道你与卫冬生过往之人似乎都不难猜到。”
“所以姐姐来确认我的身份吗？”
“老八说他念及往昔情分，不想说破这件事。特地遣了我来问问你，谢大人何在？”
“父亲，一年多以前就过世了。”灵蕴眉眼低垂，轻声说道。
“谢大人竟然去了。”刘桢略感惊讶，“你节哀。灵均也在凉州吗？”
“灵均失踪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是不是还活着。”
“这，我真是没料想到，你这一两年定然吃了不少苦头。”长公主怜惜地说。
“都过去了。”灵蕴苦笑，“陛下是想要知道先帝为何对付谢家吗？”
“真是瞒不住你，你，知道吗？”长公主试探。
“爹爹去世之时大呼冤枉，却不要我们为谢家平反昭雪。别的就什么也没说了。”灵蕴摇头，她不敢也不能相信任何人，反过来试探：“我问过父亲，他说不可说，如果让我知道了，我也活不成了。”
“究竟是什么？父皇驾崩我就觉得怪怪的。现如今京中形势巨变，我看不透，很是不安。”长公主目光灼灼：“关于为何敕封卫冬生为陕甘总督，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自然奇怪，很不合理。论能力论资历，怎么都轮不到他。廷议之时，是何人举荐？”
“当今圣上亲自举荐。只有梁侯和林相大力赞成。吵吵了两天没出结果，后来干脆搁置。最后皇帝直接一道密旨，派我来了。”
“密旨？也就是并未通过内阁？”灵蕴惊讶。“这不合规矩啊。”
“有皇帝的御玺和内阁大印，怎么不合规矩？”长公主讽刺。
“是了，人家是翁婿俩一心，整个大秦什么事儿办不成。”
“奇就奇在这里。半年前查出皇后有孕之后，皇上就开始疏远林相。两人经常在朝堂吵得面红耳赤。但这件事情他们竟然联起手来力排众议。”
“皇后有孕，陛下担心外戚专权，疏远林相也属正常。然，为什么他们都要冬生来做这陕甘总督呢。”灵蕴百思不得其解。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不过，”长公主话锋一转，安慰道：“也许咱们陛下慧眼识珠。你看前朝武帝时候，也是力排众议任命毫无带兵经验的长平侯为车骑将军，才有了龙城大捷。”
“长平侯是武帝一手培养起来的，信任来自了解。当今圣上甚至不曾见过卫冬生，哪里来的信任。这根本是将他放在火上烤。西北驻军诸位将军也不会真心诚服。真怕出什么乱子。”卫夫人为丈夫前途担忧。
而在行馆偏殿等候的卫卫冬生很无奈地打发了一拨又一拨闻风而来贺喜之的人。
“周大哥，我得上个折子辞了这个总督之职。”卫将军完全没有一丝高升的喜悦：“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为何选我。他还嫌西北不够乱吗？”
“冬生，慎言！既然陛下亲自下旨敕封，又另长公主传旨，你不能贸然请辞。”周至摇头，“也许是梁侯的主意吧。”
“大哥为何如此猜测？”
“你应当知道，朱大人早年间曾经舍命救过先帝，因而才有后来的平步青云。他对先帝也是绝对的赤胆忠心。陕甘总督，其管辖范围与晋王封地大部分重合。我们曾经推测去年京中的一切不合常理之事的目的吗？”
“周大哥是说……削番？”卫将军恍然大悟。“梁侯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跟世子梁皓亲如手足。所以可以用我来制衡晋王。”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但是梁侯从没有跟我联络过，皓哥也就偶尔来过两封信。并未有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再说我在此根基不稳，还是晋王和大哥你一直鼎力相助，才有我的今天，你们于我也有知遇之恩。用我来制衡晋王，他们真是打错算盘了。”
“冬生，我和王爷都知道你是重情重义之人，但，也许有一天，你会需要面临一个选择。”
“我不会背叛王爷，也不会背叛陛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大不了卸甲回家打铁去！”
“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没得选择了。”
“那周大哥你选谁？”卫冬生不认为会有这样的时候，他不是很能理解都是一家人，干嘛要削藩。
“我选大秦的万千子民！”周至很坚定。
“这算哪边？”卫将军不解，“他们都掌握着大秦万千子民的生死福祸。”
“也许真有那样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希望那时候咱们还是兄弟。”周至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一辈子是兄弟！”冬生保证。
周至笑了笑，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军礼，“末将周至，参见总督大人！”
“周大哥，你在干嘛。快起来。你拜我，我会折寿的！”卫总督赶紧扶起身前人。
“不，”周至摇头，“从现在开始你要习惯。也许你来做这个总督也是好的。因为你至少能守护这两省百姓。不论朝堂局势如何变幻，愿你能坚守本心，爱护黎民。”
“我还是领兵打仗比较好。比我资历高功绩高的将领比比皆是，比如周大哥你，我何德何能……”
“不要妄自菲薄！”周至正色道，“这两个月我暂代总督之职，明日我们交接一下吧。”
“周大哥，我……”卫将军只觉得总督之职于他而言似是一座大山压下。
“只愿你记住，民为重！”周至说完，起身离开了。
周至走后，卫冬生才真正确定了这个升迁对他来讲简直是众叛亲离。圣旨宣完之后，那些低级官员多事恭贺拍马，如盛老将军等威名赫赫的功勋老臣则是拂袖而去。周大哥对他说的这些话，怕是最后的肺腑之言了。那么晋王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