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露趴在学徒巢穴里自己的位置上思考红叶的一番话。他的表现没什么反常,可斑露就是觉得红叶仿佛在隐瞒着什么。他为什么不让她通知黎明尾?他又为什么知道关于野族的那么多事?还有,他对“蛇”这个话题好像很敏感,又很害怕。
但是斑露又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并且甚至有她无法反驳的逻辑性。这一切过于真实,真实得连斑露都很难怀疑。
斑露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告诉黎明尾,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天,不就晚了吗?
斑露思来想去,总是得不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就在这时,她嗅到了一丝鲜肉的气息。
她旁边,正在睡觉的月牙鼻子动了动,一下子站了起来,“黎明捕猎队回来了!”
这时,他注意到了斑露,“你回来了!正好是时候。你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吧?肯定饿坏了,一起去猎物堆挑一只吃吧!”
斑露这才想起自己被月族赶出来后就一直没吃过东西,但这神奇的族群生活早已让她忘记了饥饿,现在,这突如其来的肉香味突然使她记起了饥饿感,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新鲜的野味!
她急忙跟着月牙跑出了巢穴,来到一片堆满猎物的草地上。
“哇!”斑露惊叹道。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各式各样刚捕捉的野生动物。有老鼠,田鼠,松鼠,麻雀,乌鸦,画眉,甚至还有一两条鱼!可谓是应有尽有的丰盛佳肴啊!
参加黎明捕猎队的暗柳和叶光各拿了一只麻雀。斑露认为第一次吃猎物,还是吃传统的好,于是叼了一只老鼠回巢,月牙则拿了一只松鼠。
在学徒巢穴,斑露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对这只老鼠下口。她一向只会吃主人给她的猫粮,对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还没有对策。
一边的月牙看斑露盯着老鼠一直没有下口,便提醒道:“直接咬一口就行了,最好咬它的肚子,那是最好吃的地方。”他的声音被正在嚼的松鼠肉变得模糊不清。
斑露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低下头来咬了一口老鼠柔软的肚子。一大块连毛带血的新鲜老鼠肉滑进了她的嘴里,结实又多汁,肉香味从她的口腔一直蔓延到她的肺腑。斑露大口地嚼着,感受着老鼠肉独特的纤维感和肉里隐藏的森林的气息。她把肉咽了下去,一下子肚子里的饥饿感似乎一扫而空,胃里充斥着满足感。
斑露把头埋下去尽情享受猎物的美味,几口便把老鼠吃得只剩一个骨架。她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肉汁。
“怎么样?”月牙问道。他已经吃完了。
“太美味了!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斑露兴奋地回答。
“月族的猎物一直很好吃。走,把剩下的猎物埋到巢穴外面去,蚂蚁会把骨头吃干净的。”月牙边说边往树干外面走。
斑露在月牙后面把猎物的残骸埋在废物场(月族猫们用来埋废物的地方)中,然后走回了学徒巢穴。
巢穴中的月牙正连连打着哈欠,暗柳和叶光也在调整自己的苔藓床,试图让它变得柔软舒适起来。斑露注意到他们的苔藓床上有一些棕色的羽毛,她对那些羽毛是从哪来的感到很疑惑,但没有进一步问。只是歪着头不解地打量着他们,
“现在太阳才刚升起来不久啊!你们怎么就想要睡觉了?”
月牙把挂在自己苔藓床上的一根树枝扯掉,扭过头来反问斑露,“你不睡觉吗?”
斑露感到更疑惑了,以前她都是跟主人一起夜晚睡觉的。她喵道:“为什么现在要睡觉啊?”
月牙有点不耐烦地回答:“你不是夜行动物吗?月族猫都是上午睡觉,黄昏时起来活动的啊。你现在不睡觉也没有别的事做,快点休息吧。”说完他便趴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斑露虽然不太想睡觉,但至今也只能这么做了。毕竟她昨天晚上正要睡觉时被野族猫攻击了,黄昏还要训练,现在最好还是休息吧。
斑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床,选了个舒适的姿势趴下来,用尾巴包裹了自己的腿和身子,头朝着月牙的背睡下了。
斑露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在一片广阔无垠的森林中漫步。这片森林太大了,一眼望去,只能看见漆黑的树林永远地延伸下去,斑露觉得自己仿佛走不到尽头。
这片森林里的所有事物,对斑露来说都是新奇的。她看到紫色的大叶子从树干中长出来,跟她的头一般大。还有奇怪的荆棘丛,看起来十分尖利,但扎在皮毛上却一点也不疼。会飞的松鼠在头顶上从一根树枝飞到另一根,一只丑陋的鱼竟趴在树干上。
尽管这片森林看起来阴森森的,斑露不确定它是否安全,但她还是向前走着,丝毫没有退步的想法。她觉得这片森林实在是太神秘,太神奇了!简直就像灵猫的栖息地!
身边的光线越来越暗,斑露现在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了。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她跳转身,却发现背后并没有什么东西。
那个声音究竟是什么发出来的?斑露发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背上的毛也倒竖起来。
她向前走去,但是被迫停了下来,面前好像有一堵隐形的墙挡住去路。
她感到莫名的恐惧感沿着腿脚爬上来,刚想绕过这堵墙逃出森林,几声毫无规律的巨响便震动了整片森林。斑露很快发现自己被困在四面高大的隐形墙中间。
随着隐形墙的降落,森林深处亮起了红光,从那里传出了老猫的低吼声、恶猫的怒吼声和幼崽的尖叫声。
渐渐地,红光把整片森林映得血红。斑露清楚地看见被红光照亮的叶子上涂满了鲜血,它们一片一片地飘落到地面上,变成了黑色。
恐怖,在无声中蔓延……
现在,斑露全身的毛发都倒竖起来了,从未感受过的恐惧撕裂着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迫使她向后退去。
血红的树叶仍在一片片飘落,变黑,发出的沙沙响声,像恶猫的笑声。
突然,斑露撞到了身后的一面隐形墙,突如其来的碰撞使她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血红的森林里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那声音太小了,就像一只临死的猫发出的哀鸣,强迫性地传到了斑露耳朵里:
“黑暗,终将来临。红色的暗流旋转成黑色的血泊。在这危机时刻,只有一线生机。必须驱逐黑暗的制造者,带来族群的希望。”
朦胧的声音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森林飞速的旋转。除了隐形墙以内的地面,森林的其余部分都在旋转中化成了一团红色的云雾。
斑露把身子紧紧贴着墙壁,惊恐地注视着这一切,随后又用后腿支撑着身体,两只前爪狠狠地抓挠墙壁。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
“嗷!”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斑露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看见月牙在她旁边翻了个身,叫道:“斑露,你干什么?不要无缘无故地打我啊!”
斑露看了看自己五指摊开的前爪,连忙收回了爪子,“对不起,我做了个噩梦。”原来梦里的那堵墙壁就是月牙的后背啊!
“没关系。对于你这种刚来族群里生活的猫,做噩梦很正常。”月牙没有直视她,他正专心地舔着被斑露抓得支棱起来的毛和渗血的伤口。
“我去叫溪水来?”斑露试探性地问道。
“不用。这只是一些小抓伤,它们会自己愈合的。再说,我们该去训练了。暗柳和叶光已经出去了。他们这几天要为族星考核做准备,所以训练得很紧。”
斑露跟在月牙身后走出了巢穴。
傍晚的天空呈现出紫黄色,昏黄的太阳已经躲藏在树叶缝隙中,射出几缕再也无力照射的淡黄光线。一只乌鸦从天空飞过,凄惨的哀鸣如爪牙撕裂黄昏的死寂。
斑露在一片草地与月牙分道而行,远处她的老师飞雀已经在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