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对青梅竹马还没发展到同床共枕的程度。
艾伦着实松了口气，上辈子单身那么久，现在天上突然掉下个女朋友已经够刺激他了，若紧接着还要钻进一个被窝睡觉，他可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住。
于是艾伦微微一笑：“那你也早点睡吧，亲爱的，咱们几点起床？”
莉娅于是松开了艾伦，微笑道：“当然是六点半了。你和内德昨天刚约好的么，清晨第一波到校，看看今年开学会有哪些新生。”
艾伦苦笑不已，感情自己刚刚的转移话题，还真是受了宿主的固有经历影响。
是这样。艾伦回忆下坡路旁的那栋俄罗斯乡村小别墅。他和内德·巴特尔是邻里，自幼一同长大的死党。就是今天晚上六点钟前后，内德同样去了新奥尔良市里，参加了一场在酒吧里举办的中学新生联谊会。
等等。
今晚六点？
同样新奥尔良市区？
这么巧吗，他今晚到市区某酒吧打工，死党也跑另一酒吧聚会，还是新生联谊？
然后他就碰巧被贵族女校出身的女巫小姐给盯上了？
回忆当时在酒吧里的对话，貌似维奥莱特恰好就是今年搬来新奥尔良，在爱丽丝-皮尔斯女子中学念书的来着？
这其中是有什么阴谋，还是只是背背山而已？
“怎么了？”莉娅在旁，看到艾伦神情有异，不禁问道。
艾伦撇开思绪，强颜欢笑道：“到底是半天不睡觉害的，我脑袋都有些疼了，不聊了，回屋睡觉！”
莉娅微笑着，点了点头，放手任由艾伦离开了她。
……
艾伦的房间位于四楼走廊右侧，属套房性质，布局复杂。
首先，套房的入口同样是两扇橡木大门，东西朝向；开门是一条南北朝向的走廊，入口处的柜子靠墙，摆着个青花瓷花瓶；走廊北侧是娱乐影音室兼书房，南侧是主卧、小书房和衣帽间、浴室。
整个套房的装修风格与整栋宅邸吻合，古典欧式风情。
书房面积不大，地面铺着深色的地板，靠窗户摆着一张黑色木制书桌，配有一台苹果一体机。引人瞩目的是那两面墙的书柜，书柜第三层摆满了奖状，其余各层中摆放着大量外语教材和历史书籍，以及经典或流行文学作品。
艾伦走进主卧，只见靠床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以风景照、景物照和抓拍为主，采光和构图都很出色。其中一幅格外特别：一个棕发男孩就站在这面照片墙前，恰好夕阳洒入窗内，落下了一个成功获得旧金山摄影新人奖的背影。
也有部分人物写真照，以亲朋好友为主，其中最大篇幅的那张，六名少男少女站在橡树街公交站最大的那棵古树下，背靠着十人环抱的粗壮树干，旭日东升，照亮了千百片葱绿的树叶。
艾伦默默地环顾室内。
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可乐，已被喝了一多半；衣柜里并没有他目前正穿着的衣服，墨镜架上也少了一支，抽屉里的底裤厚厚一沓，倒是辨不出来是否有所缺失；垃圾桶半满，手纸零食，日常杂物；小书桌上放着个笔记本，圆珠笔夹在里面，撑开了一页。
自从父母去世，艾伦·史密斯便就此常住在警长家里，但不时也会回老宅待一段日子。看来宿主上次离去得太随性了，垃圾桶弥漫着臭味，如今还得由继承人来收拾烂摊子。
“一个本该毫无意外的平静夜晚，和死党一起到市区里瞎玩，然后便突然死掉、被埋掉了，然后我夺舍重生，凌晨时分从自家土地附近的野坟里破土而出？”
今天夜里，艾伦有着太多事情需要思考。
比如说，艾伦·史密斯的复活，为何会将在旁观摩的孤魂野鬼牵扯进去？
维奥莱特的咒语依然回荡在艾伦的脑海中。明明是鲜有人学习的，传说中天使和神灵沟通的语言，他作为异界来客，区区一名普通的高中学生，竟然能够听懂。
艾伦当然没有学过以诺语，那可是神话级别的文言文，甚至是否真实存在都已成为传说。这门语言比早已成为死语、几乎只在罗马天神教会和医药领域有用的拉丁语还要冷僻，全世界光是知晓这个名字的人都屈指可数。何况以上情况仅属于这个位面，他则是异界来客。
然而如此，他却偏偏知道，更能明白咒语的意思，只是现在早已将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似乎有什么真相近在咫尺，但艾伦努力思考，却发觉思维混沌，总也抓不到重点上。
夜已深，卧室里没有开灯，月光足矣，艾伦看向床头柜。
一本黑色皮革软精装的书籍放在那里，词典般的厚度，纸张内页白色，边缘镀深粉色，封皮上以烫金工艺印着“萨卡兰姆”一词。
这是一部伟大的著作，是天神的选民自公元前20世纪起，历经三千年岁月收集、整理、编撰而成的历史书、先知书和智慧书。它如实记载了神魔之战于人间界延伸的始末——塞勒姆女巫审判案已矣，地狱势力销声匿迹，但余孽仍存。
老实说，萨卡兰姆并不易读，和各种语言版本的圣经、论语一样，属于直译古籍的晦涩读物。艾伦还年轻得很，就算是莉娅，能读完一半都算相当了不起了，何况记住其中细节。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
青梅竹马是天神教信徒……
自己则被女巫复活……
还有这颗赋予了他强大力量的奇异心脏……
“今晚怕是要通宵了，萨卡兰姆，以前不想读也就罢了，现在是不得不读啊……”
艾伦捧着这本天神教信仰经典坐到书桌前，将台灯调到最适宜的亮度，翻开了第一页。
……
“新奥尔良之声为您及时播报最新新闻，欢迎大家收听午夜频段，以下是最新新闻：昨天夜里7点钟左右，位于新奥尔良马丁·路德·金大街的玫瑰酒吧爆发了一场……”
莉娅关掉了收音机。
凌晨3点，一天中最黑最冷的时刻，唯有当卧室灯光亮起后，尚能让人感到一丝温暖。
在应艾伦的要求将他送去史密斯老宅后，莉娅便回到了自己家里。她是踮脚上楼的，父亲早已归寝，明天还要上班，不能打扰到了。
但即使天亮后便是开学第一天，莉娅却仍没打算尽快休息，进屋后便顺手打开了收音机，然后将目光投到了近旁的书架上。
一本黑色皮革软精装的书籍放在那里。
“我们在天上的母亲，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英娜斯。”
在以极快速度祈祷完毕后，莉娅熟练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恰好听到收音机播报今夜新闻，便微微皱了下眉，迅速将它关掉了。
做完这些事后，莉娅缓缓走到窗前，半山坡上，史密斯家的维多利亚式宅邸，唯有四楼的那一扇窗户长明。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她却仿佛能清楚看到少年正在桌前苦读，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担忧的光泽。
近旁那棵12年前简阿姨亲手栽培的梧桐行道树上，一只乌鸦正矗立在枝头上。
灯光映照着莉娅的面庞。
因为担忧，她原本健康的面色略显苍白，但瓜子脸搭配黑红格子衬衫，袖子翻折撸起，倒也颇显一种干练的纤柔美。然而镀银十字架项链坠在胸前，红宝石装饰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却难掩那一抹深沉的黑渍。
“变黑了。”
莉娅轻声呢喃着：“圣·基里尔主教亲自赐福过的十字架，竟在被艾伦碰过后变黑了。偏偏我又不能去找他商量。万一艾伦真的需要驱魔，那很可能会直接害死他……”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屏保解除，浏览器页面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在驱魔仪式中死去的受害者。恶魔确被驱除，但被附身者同样魂归地狱，甚至同是死亡，却无法升入荣耀的至高天堂。
“神啊，我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