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一年深冬,晖林宫着了大火,一时间奔走,喊叫,救火扑火,喧哗声惊动六宫。父王与嫔妃们遽(立刻)赶来,救出了二哥,三哥亦出,谨妃娘娘(抒韫母亲之妹)抱着四哥,令妃娘娘哄着还小的二姐与五哥。父王看到自己的孩子遭此难,甚是心痛,又看到孩子们安然无恙,还松了口气,但总感觉落了什么。正要回宫去时…
谨妃突然喊道:
“韫儿呢?韫儿在何处!”
“王上,韫儿未出!”
王上紧扭过头,下意识四处看,他的女儿并不在…
心中大惊动,
“都赶快去给本王找!恬儿若有事,本王要了你们的脑袋!”
一时间,人都奔向永乐殿。
凛冬风大,将火势蔓延到了西宫,永乐殿还靠近火源。
青枫带着一众小太监灭火救人,当时奴才们大都在殿后,等前面的人发觉到,再喊人,外面的火已经着起来了,芳甸仙醴护着李抒韫,青枫等人往里进,怎料火势凶猛一时间竟难以逃脱。这时姜嬷嬷拿来一条湿棉被,青枫二话不说披上它就闯了进去,等救到人已然过去良久……
众人将她护送到王上前,他只见她衣裳头发皆凌乱,脸上挂满了惊吓之色,顿时心中又有悔,又有恨。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嫡女啊!怎会不心疼。
遂狠狠地罚了近身奴才,又将那纵火之人处以死刑,永乐殿修缮的也是最好的,且加以防火。当然这是后话。
而事后,众嫔妃护着孩子与父王站在一起的画面便深深印于脑海。
她想,父王是疼爱她的,天底下不疼爱儿女的父母又有几个呢?只不过上不同于下,家家户户各不相同,这李家有它自己的慈孝之道罢了。
场场画面萦于怀,有幼时之欢乐,亦有悲痛和委屈,想着想着,便昏睡了去。
仙醴与芳甸在殿门口徘徊,
“姐姐,你说这如何是好,殿下一回来便这样,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呀,你们可是遇见了什么事”仙醴问,
“途中,令妃娘娘与殿下说了几句,只不过,娘娘将我们婢女落在后面,并未听到什么”芳甸亦泛愁容。
“殿下往时都已用膳了,此时却在房中半点动静也无!”
“好了,仙醴,殿下定然有心事要自己考虑,想倾诉必然会与我们说。”
“再停一刻,我们就进去伺候殿下用膳。”
过会儿进去,那二人只见李抒韫侧躺在榻上,眼边仍有泪痕,巾褥微湿。
她二人从未见过李抒韫此态,在她们眼中她宽善,体量,处事亦果然,虽然平时里贪吃贪睡,但待人接物俨然是个大人,今日却一人在此哭泣,想来是遭遇了大事。
二人红了眼眶,芳甸擦了擦眼,又无声让仙醴也止去泪。这时,李抒韫醒来。
芳甸忙说,“殿下,是时候用膳了”
“哦,”李抒韫起身,抹了把泪,像是什么也未发生,两丫鬟亦不提。
将要吃罢饭的时候,李抒韫言,“我无事,你们放心罢”
仙醴年纪较小,藏不住事,频频向李抒韫投来关切的目光,她不是没看到,说上一句话用不了多费劲,免了她们担忧才是真的。
“殿下,你以前从未这样,可与我们说说…”仙醴趁机将心中所想一连串地说了出来,却又被芳甸的眼神劝停。
芳甸看李抒韫神情怏怏,自然是不想多说的意思。
“我真的无事,莫要担心”
膳后,又喝了些茶水明目,眼睛实在哭得不适。
浴罢,躺在榻上,
愿与不愿结果都不取决于我,又何必纠结,作勉强痛苦之态,坦然处之罢。就算是远嫁千里之外,难道还能永远止于伤怀,终究是要度日……
想那杨花,随风扬洒,抛家傍路,它又何尝愿意呢?李抒韫想。
第二天,她早起了一回,丫鬟见她神色与往常一般无二,遂放下心来。
今日本无课业,朝廷亦是休沐。
“叫姜嬷嬷做些点心来,待会我给父王送去”
“是,殿下”仙醴便出,
约到巳时,李抒韫准备妥当,这日风大,李抒韫戴了幕离,仙醴提着食盒。
终于走到,
外监通传,李抒韫摘下幕离,交与仙醴,自己提着食盒进去了,
不想,却见了齐国太子和蜀国世子。
先与王上行礼,他三人再互相行礼。
“父王,儿臣给您送糕点”
身边太监不用吩咐,便弯着身接了过来。这太监叫王福,是一直跟着王上的。
“甚好,我儿孝顺知心”他笑答。当今王上四十有五,正值壮年,精神矍铄。
“恬儿快坐下,今日本王与你两位哥哥谈些家常,正好你们也说说话”
秦朝与刘衍分坐在两侧,刘衍在左,秦朝在右,
李抒韫看了看,只见二人皆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李抒韫遵循惯性,坐在右边。
“恬儿可记得,你小时候,见过齐国侄子,还与他一起玩耍过”
嗯?李抒韫内心疑惑,有此事?
嘴上却说,“难怪见得时有些面熟呢。”
小时候,又是别国来访,她还能有机会去,莫不是…
“恬儿竟还记得,想那时太祖意气风发,八方友邻齐聚一堂,本王还与侄子们的父王有一面之缘呢,哈哈”王上笑曰,看着很是开怀
是了,那一天,太祖过寿,李唐强盛,自是多方来朝。且外交和善,太祖又为人喜欢热闹缤纷,于是就有了这一盛况。
那时,李抒韫方才五岁,秦朝不过十一。
大人在一旁喝酒赋诗,好不热闹,小孩子便在一旁戏耍。那时李抒韫是太子嫡女,又生在李家,自是风光无限,娇滴滴地被捧在手心里。而秦朝不过是齐国世子的某个儿子罢了,身份悬殊之至。
PS,幕离:幕离本是胡羌民族的服式,因西北多风沙,故用幕离来遮蔽风沙侵袭,原是实用性的。后来才是礼教对女子的束缚,遮挡女子容颜。这里用作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