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遇到不该见到的人
一切正如同莫菲菲之所料，当金沙咖啡厅里唯美的古典时钟敲响三下时，孟家轩终于笑呵呵地赴约而至。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格子衬衫，配一条黑色休闲裤，完全摆脱掉往日里白领男的形象，清新而阳光，又带着些悠然的味道。
望着他的眼，莫菲菲竟一时走神。
“等了很久了吧？对不起。”他腼腆地笑了笑，伸手捏捏她纤细的手指头。
莫菲菲猛然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两人触碰的地方，如闪电一般飞快地抽回手，“刷”的一下，脸也红了半边。
“没关系……”她低头，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一抹可疑的晕红。看到他这憨厚可爱的样子，刚才积蕴已久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还哪里会找他评什么理？
“你……”
“上次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莫菲菲正欲开口，只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却全数吞入口中。她犹豫一下，略带疑问地开口道：“上次……？你是指……跳槽天星？”
“没错。”孟家轩坚决地点点头，眼眸中闪耀出星芒般的光辉，“我相信你的才能……如果你能跳槽到我们公司，我一定推荐你到一线，曝光率保证。”
莫菲菲默然，咬住唇角，良久，她终于轻声开口：“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那声音如同一抹轻烟，悠悠然飘荡于空气之中，夹杂着些许分辨不清的味道，缓缓飘入孟家轩的耳朵里。
“是啊。”他扯了扯唇，“怎么？”
望着他毫不犹豫的神色，她的眼眸中倏然间有什么东西暗淡下去。
“菲菲……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察觉到莫菲菲瞬间铁青的脸色，孟家轩担忧地问。
高中时候她就经常因为练舞不吃饭，为了保持体形果断节食，本来就瘦削不堪的身体弄的跟白骨精似的，一点儿肉没长。他就一直兼职保姆催促她按时吃饭，时常体检，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他仍然摆脱不掉私人医生的职务。
“呵呵，没有啦，我才没不舒服……”莫菲菲傻乎乎地干笑两声，无所谓地耸耸肩。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什么，满脸微笑，“对了，想喝什么？”
孟家轩宠溺地笑了笑，摆手叫来服务生，点了咖啡和牛排。片刻，美味可口的食物便上了桌。
望着满桌子的好吃的，莫菲菲抓耳挠腮，不好意思怯声道：“我……胃口没那么大的……”
“还敢说呢？”孟家轩像个大哥哥似的拍拍她的小脑袋，望着那满脸的红晕，他微笑，声音温柔而优雅，“高中时候，哪次约会你不是大吃一顿？减什么肥？两年了，嘴上一直嚷嚷，面对美食，怕是一次也做不到吧？”
果然还是逃不过孟家轩精明的眼睛，莫菲菲尴尬地吐吐舌头，不过还好，她身体吸收能力不那么十分惊人，凭借长期的舞蹈训练，依然可以保持良好的身材。
只是……当听到孟家轩提起高中时候的事情时，莫菲菲耀眼的眸子霎时间黯淡下来，偷偷抬眼看看对面的他，依然是淡静的笑容，脸上如阳光般夺目的光彩，仿佛曾经的事情都已全然忘却，记不得丝毫。
然而，那些抹不去的过去，真的能够随着时间淡淡流逝，最后，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会留下吗？
莫菲菲黯然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如两弯小扇，上下轻轻摆动着。她咬唇，默然回响曾经的一切，那个耳光，那个误会，一点记忆都没有残存在孟家轩的脑海里吗？
可是……
不管怎样，都是她的错，是她的莽撞粗心和小心眼儿导致了两人最终的分手，这怪不得别人，怨不得天。
如果……如果她真诚地道歉，那么……
两年前的事情，他是否能够坦然释怀？
良久，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她慢慢抬起头，明亮如水的双眸静静凝视孟家轩的眼睛。
孟家轩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茫然地问：“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有事情瞒着我？”
“对不起……”她默然垂头，神情沮丧地说。
“嗯？”
“对不起……”她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但没说一个字，仿佛都下了很大的决心，咬得死死的。
“为什么说对不起？”孟家轩看着她脸色沮丧的表情，不禁困惑不解。
踌躇着，莫菲菲犹豫是不是该把藏匿多年的心里话透露出来。
“怎么了？”见莫菲菲面露难色，孟家轩更加疑惑。以前的她，从来不会流露出如此纠结的神色，敢作敢当，敢说敢做，往往不分青红皂白便风风火火地把事情做好，先斩后奏。
“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莫菲菲犹豫着开口，小脸埋得很低。
“两年前？”孟家轩皱眉。
“没错，两年前。”莫菲菲点头，“两年前的一天……当时，我们还在一起，你和临班校花坐在大石头上一起看书……当时班级里有很多传言，说……我们两个分手了……”
孟家轩顿了顿。他没有想到莫菲菲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不过，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怎么会轻易忘却呢？
那时的他，家庭贫困，因为学习成绩优异，得到无数老师的赏识。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读书，找份好工作照顾母亲和妹妹。
从此，他便成了不问世事的“隐居者”，只顾埋头苦读，甚至连班级里的活动都不再参加。渐渐的，他已从那个密不可分的集体中分离出来，成了孤立无援的一份子。
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感受，没有人同他分享一丁点儿的快乐和悲伤。
他坚定地告诉妹妹，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要想，因为其他都是无用的。小她两岁的妹妹推了推厚厚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世事或许都是嘲讽的，他的优异和冷漠竟然吸引了许多女生的注意。她们每天花费心思在无聊的情书和礼物上，看到走廊里认真读书的他，会大方地跑来搭讪。
他苦笑，一一冷冷地回绝。
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
那是个火焰一般明朗快乐的女孩，她的脸上成天都会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光芒都绽放在她的小脸上。
一次放学，他照例在门口等妹妹回家。只是，许久却不见人影。百无聊赖之际，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参考书，细细地读。
身边走过的女孩子们捂嘴对着他指指点点，娇羞地送来秋波，他也浑然不觉，只是安心地沉醉在知识的海洋里。
“哥哥！”
他抬起头，远远地，看着刚刚走出教学楼门的妹妹兴奋地他挥手，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身边还多了一个机灵的小丫头。
那个女孩满脸都是不屑的神色，鄙夷地瞪着他，然后轻蔑地在妹妹身边说了句什么。
孟婷娇微笑着捏捏她的鼻子，眼角流露出无比神秘的笑容。
“哥哥！”
当两人走近，妹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般跳到他身边，撒娇似的拉起他的胳膊摇啊摇，然后仰起小脸，满眼星光地介绍说，这位是她新转来的同桌，莫菲菲。
他抬起头，从妹妹躲开的身影看过去。
那女孩也同时看到自己。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错愕。
挪开视线，孟家轩冷淡地拉起妹妹的手，拽她离开。
“喂喂！哥哥！菲菲是特意来看你的！”身后被拖着走的孟婷娇挣扎着大吼，也用尽力气拉他回来。
他回头怒瞪一眼，妹妹才悻悻地低下头，半晌，十分无奈地看了看愣在原地的莫菲菲，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又是一个犯花痴的女孩子。他嘲弄地勾起唇角，冷哼一声，便不再回头地往前走。
往往他如此离开，女孩子们通常会不死心地跟上来，或者受伤害一样坐在原地呜呜哭泣。他在想，这个丫头，该是哪一种？
然而，一直走了很久，直到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身后的女孩子仍然没有追上了，嚎啕的哭泣声也未见征兆。他不禁疑惑地回头。
薄薄的夕阳轻轻洒下。
远远地，学校门口那个倔强的身影依旧挺立，在暖暖的微风中，她的发丝轻轻飘动，如同海底招摇的海藻。
他怔了怔，望着那一动不动的剪影，竟淡淡微笑。
和莫菲菲的相识竟然如此短暂，正如同两人的交往，只持续了一个月，便夭折了。
孟家轩苦笑，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浓浓的醇香夹杂着淡淡的苦涩，如一抹暖流滑入喉咙。他的喉结动了动，仿佛要张口说些什么，然而，等了许久，却终究未曾开口说一个字。
“你应该是恨我的吧？”莫菲菲低头，两只手指纠结地缠绕在一起。望着低垂的裙摆，她咬牙，双手反握。
望着莫菲菲略微不安的神色，孟家轩微笑，他扬起唇角，斜斜地倚靠在沙发椅中。那样的他，带着些痞痞的味道，全然没了安静男孩的影子。
“为什么要恨你呢？因为那一个巴掌？”
紧闭的双眼“霍”地睁开，莫菲菲诧异地抬头，面色愕然地望着他浅笑的面容。仍旧是那样单纯的笑容，仍旧是如此温柔的气息，就仿佛，两人又回到了高中时分……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从不会烦恼……
“如果你要知道我的答案，就请先回答我的问题，当时看到我和临班女生在一起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打我那个耳光？”
这不是明摆着的答案吗？还用回答？
莫菲菲嘟嘟囔囔地扁着嘴，心里满是为难。试问，天底下哪个女孩子看到男朋友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会不生气？傻子么？
呃……好吧，她承认，虽然自己不是那么白痴，倒是还有一个倩倩十分符合这种混淆的逻辑，临“危”而不乱，老公被别人私下勾引，不仅不着急，反倒很开心。
“傻瓜啊！”莫菲菲不满地嘟起嘴，飞了个白眼，“你说还能有什么原因？难道只是因为你长得帅，我就得赏你一耳光吗？”
孟家轩失笑，淡淡望向对面她，良久，他敛容，柔声道：“你……还爱我，是吗？”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镇静剂般让莫菲菲瞬间消停下来。
她怔怔地看着孟家轩，只见他面容温和，苍白失血的唇抿得很紧，一双眼睛闪耀着如水的温柔，那种眼神，仿佛想要将她整个人看穿，透出执拗而紧绷的气息。
她望着他，突然无语，默然低头，直直地望向地面。
“为什么不回答呢？”孟家轩固执地继续询问，声音哑哑的。
莫菲菲沉默，错愕地咬住唇。
右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却惟独少了一样挂饰。
那天，是他的生日。
细雨蒙蒙。
那条路，笔直而遥远，两人并肩走了很久，直到孟家轩的脚步突然停下，他转过身，脸上是温和无比的笑容：“你到家了。”
她点头，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回家的路，何时变得如此短暂？
良久，一滴冰凉的雨水洒在脖颈，莫菲菲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抿嘴笑。
“闭上眼睛。”他突然如是说。
被孟家轩突如其来的言语弄混了思绪，莫菲菲先是怔了怔，随即脸红到了脖子根。
闭眼睛……他要做什么？
按照吩咐慢慢合上双眸，莫菲菲的心里却一直在胡思乱想，心脏“砰砰砰”乱跳不停。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头，她死死地抵住自己颤抖的身体，等待那个吻落下。
然而，没有如期而至，脖子上一凉，她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孟家轩温和如水的双眸，心中一跳，慌乱地低头，却恰巧看到脖子上的坠饰。
“喜欢吗？”环住她的脖子将坠饰带好，孟家轩语气柔和地问道。
这件坠饰是他挑了几天才买到的，虽然不是十分贵重，却花了他许多心思。
莫菲菲怔住，愕然凝视脖间那个吉他形状的项链，抬起头，粲然微笑。
“谢谢你，很漂亮。”
那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也是最后一件。只是，前段时间在妖孽总裁家里，想要忘却曾经的自己，毅然决然地将它与身体狠狠撕裂，扔进黑暗无比的深渊。
莫菲菲回过神，胸前的右手慢慢收回，她犹豫着望向大块落地窗的外面。
天色阴沉，厚厚的云层堆积在头顶上，沉闷压抑。
远处，已轰隆隆响彻起震耳欲聋的打雷声，路边荡秋千的小女孩害怕地跳下来，躲在一旁的凉亭中。
“下雨了呢……”她调皮地眨眨眼睛，故意躲开那个问题。
孟家轩敛容，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斜斜地飘起了雨丝。晶莹剔透的雨滴顺着风向笔直地拍打在明净的玻璃窗上，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痕迹。
他记得，两年前的生日，那一天，也是雨天。
只是，那种细雨霏霏的缠绵却已不见，眼前的，是冰冷无情的倾盆大雨。
咔嚓……！
随着重重的一声闷响，雪亮的闪光映亮了半边天。莫菲菲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向外看。雷雨交加的下午，外面早已混沌一片，看不清楚来来往往的人群。
由于天气原因，屋内的光线很暗。身着制服的服务生礼貌地问候一声，便匆匆开了小灯。
黄色的小彩灯，昏暗而微弱，却带给人淡淡的温馨。
莫菲菲弯起嘴角，她最喜欢这种黑暗的天气，躲在无人察觉的漆黑一片之中，心中顿时安静了许多。
不少顾客趁着下雨前的空当惶恐“逃窜”，谁也不会未雨绸缪地在艳阳天拿着雨伞到处跑，所以，这会儿，安静的小屋内，便只剩下莫菲菲和孟家轩两个人。
窒息的空气中浮动着轻微的暗香，夹杂着浓郁的咖啡味。
莫菲菲抬头望向天花板，镶嵌在上面的小彩灯幽幽地亮着，在她的眼中映出几个模糊的重影。
她摇摇头，偷偷瞥一眼对面，见孟家轩一动不动地直视自己，不由得尴尬地轻咳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