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傍晚，他只喝了点水吃了一个苹果，除此之外，他的确什么也没碰。这还是因为“功夫不够，过个两三天，还是得吃点儿什么。”
“晚上你真的要去？”他点点头。“万一你师妹真的要……。”
“不种前因，不得后果。天下事没有万一。”
“可这些事……谁说的清啊。”
“没有种子，何来花草树木。这世上有哪件事是说不清的。”
“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为什么要和我一块儿去？”
“万一你需要个照应什么的。”
“你觉得你能帮得了我？”
“不好说……，试试呗。”
“试什么？你还想和她打？别说一个你，就是十个，一百个，也不堪小慧的一拳一脚。”
“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虽然我未必打得过她，可……。”
“哼，你要见过她跟人动手，你得把你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捡起来，塞嘴里，嚼碎了，再吞回去……。上次没出事是你的福报，这次可说不准。我可不知道，你积的福够不够替你再消一次灾。”
他的话真的有点吓住我了，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我对他已经从最初的匪夷所思到现在的深信不疑。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即便对他的一举一动仍是不明所以，可他就是能让我产生强大的信心。以至于被他完全颠覆后，心虽不悦，意却诚服。这种东西可能就是他所说的——“气”。
谷难见走了快一个小时，我开始坐不住了。我脑子里对他今日所赴之约不断的构思着各种结局，但最终又都被我一一推翻。这毕竟是一段旷世奇情，我有限的认知与想象怎么可能组合出那非同凡响的实况。
时间继续推移，持续增强的紧张与兴奋混合成了一种强烈的刺激。我开始坐立不安，四下走动，浑身的肌肉紧绷，心跳加速。我的拳头开始控制不住的闪击着周围的一切——冷柜，供桌，墙壁，空气……。
我不再考虑“我积的福够不够替我再消一次灾”，而我也根本不知道我积了有多少福。准确的说，我都不知道有没有积过福。更准确的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积福”，和什么才是“福”。
我不能错过，我必须不能错过！顾不了那么多了！
出门时我灵机一动，想找一件家伙护身。可转瞬又觉这所谓的“灵机”无异于自取其辱。谷难见既然说过，一百个我也堪不住小慧的一拳一脚，那么我定然是毫无疑问的不堪一击。如若赤手空拳，搏命一拼倒也死的壮烈。但如手执利器却被一击毙命，那却沦为笑柄。小慧既受谷难见如此推崇，定也为一代英雌，若然命丧她手，也……，不丢人！
一念既定，我便奋不顾身，夺门而出！
“谷难见之……”，碑上一字未多，锤凿落在一旁。“小慧”这几日显未再来。可谷难见却也未见踪迹。
我遍寻墓园，仍一无所获。心内难捺惊慌，“嗵嗵”心跳。可再一定神——园内只感沉寂，却未有杀气，心跳才渐渐放缓。可谷难见到底能去哪里？……，难道他根本没来？
转瞬，我即收起了我的小人之心。“不可能！”谷难见岂是言而无信之辈，即便所赴的是生死之约！我从未对一个人，更不用说是陌生人产生过如此强大的信心！
我在谷难见的墓碑周围徘徊……，我相信，他一定会来。
骤然，我肋下一麻，身体半边顿失知觉。平衡不再，脚下一瘫，“砰”的一声斜拍在了地面。然而我没感觉到疼，这再次验证了——我的确丧失了知觉。
“小慧!留情!”在我倒地的刹那，谷难见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谷难见让我再次对他深信不疑。这个“小慧”未闻其声，未见其踪，就已让我五体投地，果真再来十个我，一百个我，又有什么用。
“这是什么人？”
“他……，我徒弟。”
“呦，这么说，这是我师侄了？师哥，我追踪你这么多年，怎么一直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师侄啊。”
“刚收的，就这几天的事。”
“为什么呀？”
“缘分吧。”
“缘分？……，是啊，这世上什么都离不开一个‘缘’字。有缘有分再苦也能熬，可要有缘无分……，再熬也是苦。……师哥，他天分好吗？”
“也算中上吧。”
“中上？那就比不过小林喽。……既然比不过小林，我看这个徒弟也就别收了。”
“小慧……。”
“师哥，你一向目高于顶，非人中龙凤怎么能入得了你眼？”
“小慧，那都是少年心气儿。”
“心气儿，该有还是要有的，不然难成器。爹，一辈子就收了俩徒弟。爹说，如果碰不到你和小林，他这门儿手艺宁可失传。学医的如果不是上根，那就是庸医。庸医治不了人，还会害人。庸医不如无医，无医，也强过庸医。”
“小慧。”啪啪……几声瓶罐砸地的声音。“刚才我早就到了，等你的时候我在想你会怎么了结我。但想来想去，我突然想到了我应该和小林走到一条路上，我就立刻回去把这些带来了。你也不用动手，让我自己来吧。这里有水，有粉，都是我自己配的。虽然和小林配的未必一样，但药劲不会输于他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用的是什么，我就都用了吧。”
“砰砰”几声瓶塞声，声音虽然不响，可却像几粒子弹击中了我的心脏！我用力挣扎着，可出不了声，也不能动。
“师哥！”小慧声音略略发抖，“那……，你这徒弟怎么办？”
“他跟这事无关，你……，就放他走吧。别的……，听天由命吧。”
“你还什么都没教他呢？”
“也许……，缘止于此吧。”
“世上没有无头无尾的事情。”
“对我这是尾，对他……，这也许是头。头尾相续，何来始终。”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没让他来，他也许是担心我吧。”
“担心你……，挂着你……，你已经打开他了，他还等着你给他更多亮光，而你却要熄灭。……不，你们余缘未了！至于你和小林呢，这世界永远是公平的。你做了什么，就会得到什么。这么多年我心里的滋味你还没尝过呢，怎么能说走就走！”
“咣当”，瓶子落地的声音。“小林走了以后，我整理他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好多药。那些东西，爹看了都害怕。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他一直在瞒着我们。爹想把这些药都毁了，可我觉得不管这些是什么药，不管能害人还是能救人，终归都是小林的心血。在我出门的时候就一样带了点，我知道，早晚用得上。
今天来的时候，我就随便拿了一瓶。里面装的什么我也不知道。师哥，本来想给你，可想了想又舍不得。但我又想试试这到底是什么药。正巧呢，今天路上碰到了一位姑娘，我就在她身上用了一点。……真管用。”
谷难见开始有了动静，失去了以往的沉静。
“爹看人真准，小林真是世间难寻。师哥，你的眼光也不一般，那姑娘，可真好看。”
“小慧！”谷难见声音陡厉，“这是你我的事，别牵别人进来！”
“师哥，爹常说，世间事千丝万缕，互关互联。怎么可能只是你我之间呢？没有种子，不得果实。她就是你的果子，……你得收。”
“她在哪儿？!”
“就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