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尺水域下,光影掠动,水声淙淙。
成群的灵鱼泛着淡淡蓝焰。风逸手持一盏青幽蓝灯立于鱼群上,白衣轻摆,碧水覆裹却衣未见湿。充满灵气的大眼此刻黯然,脸上写满惆怅。
“请问,我要如何救她?”风逸顿了顿,问道,“是否用我的命来作交换?”
古澜商主诡笑着道:“不!你的命于我而言,没有价值。我要另一样东西......”她提出了交换的条件。
风逸稍稍迟疑,点头答应。
忽然,手中澜灯一灭,四周顷刻为黑暗所吞噬。
......
五年前。奇世历,一八六零年。
地处中部的苍域大陆,四季无冬的苍临国。
夏末,午后的气温骤升。
仙露城,月下村广袤无尽的星辰森林,是这片被绿林大面积覆盖的国土上最大的森林之地。
繁茂乔木间洒进缕缕阳光,和风拂面,万木摇曳,悠悠蝉鸣,声声鸟啼,一派生机勃勃之景。
一位满头是汗的十五岁少年,手持弓箭,腰间系挂一把匕首,带着一只身形纤瘦的黑色小猎犬,在一棵大树上已埋伏多时。
少年风氏,名逸。清澈的大眼紧盯着地上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土坑下埋有一张捕兽网,铺上枝叶掩饰,上面放了一些新鲜果子做诱饵。
趴在树上神态慵懒的小猎犬,因长了一口参差不齐的牙,被风逸唤作歪牙。它突然双耳竖起,警觉地立起身来凝视远处丛林。
“歪牙。什么情况?”风逸看向猎犬。
汪汪!它似听懂人语般回应了两声。
沙沙沙——
一阵急促穿越丛林的声响传来。随之,一头长了两个脑袋,几分似狗,几分似野猪的棕黑异兽于茂密丛林间徐徐走出。
其颈上黑色鬃毛蓬起,身躯两侧有骨骼呈弧形凸显;细眼棕瞳,肥圆身形,九尺身长,六尺余高。
异兽的视线始终未离开摆在陷阱上的食物,略显憨态缓步靠近。
嗝——
它打了个嗝,声音很大,嘴里哼哼地叫。
风逸喜出望外,小声道:“好家伙,终于肯出来了!”
眼看再上前一步,那异兽便是囊中之物。孰料此刻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来自另一个方向。
歪牙兴奋地摇摇尾巴,从树上溜了下去,径直奔向那脚步声,很快隐没于林间。
动静突如其来,距陷阱仅一步之遥的异兽吓得返身欲逃。
风逸见状,迅速弯弓搭箭瞄准异兽后腿,一发利箭旋即而至,将其后腿划伤。它哼哼嚎叫着逃入丛林深处。
风逸骂了两声,收起弓,利索地下树。
“歪牙!回来!”他朝它跑去的方向唤道。
只听见传来几声欢快的犬吠,歪牙屁颠屁颠地折返,身后多了位芳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风逸哥哥!”她边跑边打起招呼。
“叶子。”风逸喊了她一声小名回应到。叶梓馨怎会到这来?他想。
小姑娘叫叶梓馨,一双杏眼俏丽有神,乌黑长发用紫绳扎成高马尾辫,跑动时左右轻摆。
歪牙欢快跑来,却见风逸抬手佯装要将其教训。他骂它一声蠢蛋,它吓得一溜烟躲在叶梓馨身后可怜巴巴。
身上束身蓝衣前襟沾了些灰土,他却不以为意。小姑娘见了,便从怀中取了块手帕顺手为少年轻轻拍去。
站在身高五尺二的风逸面前,叶梓馨略微抬头,询问起来。
“风逸哥哥,你干嘛对小牙发火?”她蹲下来轻抚小猎犬的额头。
风逸告知,前阵子有位老前辈养的一头异兽名唤馋犽,不久前把前辈炼制的两颗珍稀的磐石种子给吞了。
受老前辈之托来找回馋犽,若办成此事,风逸将能得到百两白银的报酬。
近来一有机会下山便四处寻馋犽,好不容易将它引出,却被歪牙坏了事。
说完,他向歪牙投去责备的目光。
呜呜......歪牙垂下头来委屈低鸣。
“一百两......”叶梓馨瞪大了眼,满怀歉意道,“都怪我不请自来才打草惊蛇,你莫责怪小牙了。”
”算啦,别自责了,”风逸摇头摊开手,逐又问其她为何不声不响跑来此处。
原来卯时未到,她准备前去练箭时发现风逸偷偷下山,于是跟来。途中不慎跟丢,幸好碰见歪牙并被它带到这来。
“......”风逸略感无奈,问道“你下山可有先作请示?”
叶梓馨撇嘴道:“忘了......”
“这样也好,回去之后便有人陪我一同受罚了。”风逸露出坏笑。
“幸灾乐祸......”叶梓馨两手叉腰,噘起嘴来。
聊起那异兽,叶梓馨忽然想到,近来偶闻城中时有村民所养家畜被吸光了血离奇死去,形如干尸极为诡异。搞不好便是这馋犽所为。她提醒风逸狩猎时应当多加小心。
风逸笑称,馋犽食素,而食素异兽并不沾染血腥。
“噢!是吗?”叶梓馨点点头,问道,“那你是否还去捕杀那异兽呢?”
“我并没打算捕杀它,只想把它带回老前辈那里。更何况那是一头异兽,若惹恼了它,没准被捕杀的会是我。虽然它不食荤。”风逸微笑道。
在异兽逃走的丛林旁残留着血迹。风逸蹲下查看,自语道:“看来刚才那一箭伤着了它。”
他用指尖轻点地上血迹,唤来歪牙一嗅,逐站起身命令道:“歪牙,带路!”
只见歪牙如一阵风钻进了草丛,沿着血迹的气味快速寻去,风逸紧随其后。
“叶子,你先回去!”声音在丛林里传出。
叶梓馨愣了片刻,忽然大步流星冲入丛林,大喊道:“等等我!”
沿途馋犽留下的血迹逐渐消失,歪牙并未有停下脚步,而是将二人领至光线幽暗的禁地入口。
“歪牙!禁地不能进去!”
前方传来风逸慌张的呼唤声。
叶梓馨跟在后方,此时看到禁地入口旁立着石碑,上刻“神木林”三字。
相传千百年来,无数神木朽化后残存的木魂长眠于这片土地之下,孕育了树灵,据说树灵拥有吞噬之力。
大约七十年前,天火降临,于这片土地深处熊熊燃起,而后天火为树灵所吞噬,一股神秘之力便被封存于此。
叶梓馨在神木林入口焦急徘徊。方才跑得急,小麦色的肌肤上已渗出汗来,束身蓝衣微微黏附在身上。
这是禁地。仙露城的长者们包括师父都时常告诫,神木林不能擅闯,不可亵渎。且听闻里头妖魔鬼怪横行,亦是凶禽猛兽的栖息之地,该贸然闯入吗?她顿时为难起来。
望着风逸和歪牙远去的身影,她犹豫了一阵,随之还是硬着头皮跑进了林中。
神木林里弥漫着淡雾,四周像蒙了一层纱。周围密集矗立的大树上枝叶繁茂,将树林遮蔽得严实,阳光难以透射进来。
一路不见风逸和歪牙的踪影,焦急呼唤也如石沉海底。她渐感不安,想要折返却发现在雾起的林中已迷失方向。
咔嚓——
似乎踩中了什么。她低头一看,四周竟是成堆的白骨,顿时惊慌失措,连声尖叫。这时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往其肩上拍去。
“救命啊!”
叶梓馨鹅蛋型的小脸上睁得斗大的眼中露出恐惧,仿佛失控般双手乱舞,双脚乱踩。
“别怕!是我。”风逸一把将她拉住。
“干嘛吓我......”叶梓馨气得猛捶风逸胸口,气恼地责备道,“你!太!坏!了!”每捶一下都如泄恨般吐出一个字来。
“哇......”风逸揉着被捶打得生疼的胸口,两道剑眉微皱,嘟囔道,“这是多大仇?”
“你就跟那白晋师兄一样坏!欺负人!”叶梓馨白了风逸一眼。
“让你回去,你又不听。”风逸感到委屈。
“我还不是担心......”叶梓馨顿了顿,说道,“担心小牙。”
“那也不至于拿我跟白晋比吧。”风逸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低声抱怨。
叶梓馨闻言,顿时想到每当白晋要欺负捉弄自己时,风逸总会及时出手制止。平日里他虽偶尔拿她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更多时候确是呵护有加。方觉刚才失言,连忙道歉。
望着地上的白骨堆,她躲向风逸身后怯怯地道:“这儿死过人。”
“我又不瞎。瞧这堆白骨,应是死过不少人才对。赶紧找到歪牙便离开。你可跟紧了,别走丢。”风逸领着她徐徐前行。
“歪牙跑哪去了?”梓馨不解地问。
风逸四下张望寻找着,轻声抱怨:“稍不注意,那蠢蛋便跑进了这里,想拦都拦不住,净会添乱。”
叶梓馨低头不语,风逸的余光瞥见她一脸愧疚的神情,又道:“我没说你。”
正是夏末,二人身处神木林内却感觉有些许寒意。
树木为风倾伏,沙沙而响,那沙沙声逐渐变得不寻常起来。
就在这时,林中飞鸟四散,遍地走兽慌逃。歪牙和馋犽的身影自远处狂奔而来。如此异常情景令风逸立即提高警惕。
细看前方发现,歪牙与馋犽身后竟有个黑色庞然大物正在不断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