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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挥拳助酒兴

行不多时,来到竹屋之前。众人将虎尸摆在院落中,霍山抱出大木柴,就院落中间烧起了一堆大火。这几间竹屋原本是孙茗、朱碧华师徒二人的隐居之所,二人走了以后,霍山、汪远洋等人又在原来的竹屋之侧搭建了五六间屋子。不如市镇中的大厦豪华,但清静悠然,既可俯视群山,又可临山观海,日出日落、星飞云聚等等,天地间的许多奇妙变化都可尽收眼底,舒适宜居之处,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霍山等人着意要传黄宜武功,在此隐居之后,霍山便去后山砍了许多备用木柴。木柴着火即燃,聒聒喳喳地烧起来,烈焰腾空,明亮如同白昼。

郭威命令军士将大虎剐去皮毛,众军士在院落中间忙碌起来。剔皮的、剖腹的、清洗的,嘻哈打闹,想着即刻便可吃到一顿烤虎肉,都忙得不亦乐乎。不多时,便将一头大虎剥洗干净。虎皮挂在一边,一具白森森的虎躯放在一边。

霍山将火分作两堆,郭威命军士砍下两条虎腿,每一条均有五六十斤重。又将虎腿上的肉切作小块,窜在铁条上,拿在大火上熏烤。

郭威吩咐那青年军士和满脸虬髯的军士和自己一道,与赵氏兄弟、汪远洋等十一人占了一个火堆,另外十二名军士占了一个火堆,就在火堆旁烤虎肉吃。

霍山到堆放杂物的房间里搬出四大坛酒,拿出大碗来,分给众人。那十二军士这次随着郭威前来杀虎,虽然都本事不小,武勇过人,但来此之前,根本没有想到会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一同杀虎,更加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一场恶斗下来,居然没人受伤。比任何一次出军征战都胜得更轻易。心情欢畅,接过大碗,把盏畅饮。

郭威等人围坐在火堆旁,这种幕天席地的生活,在军旅之中极为常见,郭威四方征战,早已习惯。不料那赵氏兄弟围坐在下,居然也没有一点违和感,仿佛是在军中服过役的。

众人坐定,酒过三巡,郭威指着右边那虬髯大汉。开言道:“我给各位介绍介绍。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名叫史宏肇。与我自小结交,一同参军,多次共历患难,是我的生死之交。”

那虬髯大汉史宏肇站起身来,团团一揖。道:“能结识各位好汉,史某三生有幸。”各人均拱手还礼。史宏肇喝干一大碗酒,重又坐下。

郭威指着自己左边的那青年军士。道:“这是舍外甥,名叫柴荣。”只见柴荣生得器宇轩昂,虎背熊腰,当下也团团作了一揖。道:“小生拜见各位好汉。”

黄宜连忙站起身来,对着柴荣作还了揖。道:“兄长年纪比我大,拜见之说,实在折煞我了。”

柴荣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胆气过人,我很佩服。我十三岁的时候,可不敢打虎啊。”

黄宜笑道:“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打虎这事就别提了。”他被老虎吓得不轻,只要提到这事,便想起猛虎扑咬自己的凶状,只好绕过不提。柴荣喝干一碗酒,依旧坐回原地。

各人逐一报出姓名,众人并肩作战一场,直到此刻才通自家姓名,也算是真正相识了。到那姓赵的青年乡民时,也站起身来,团团作了一揖。只听他说道:“小可姓赵,名叫赵匡胤。”只见他生得器宇不凡,身材魁伟。喝干一碗酒,又倒了一碗。指着左边的人道:“这是舍弟,名叫赵光义,我二人是亲兄弟。”他喝干碗中酒,再倒一碗,又指着右边的汉子说道:“这位赵普,是我的结义兄弟。有幸结识各位好汉,幸何如之。”赵匡胤干了碗中酒,才坐回地下。

赵匡胤刚坐下,赵光义便站起来。虽然他兄长赵匡胤已代他作过介绍,但他仍然站起身,向各人敬了一碗酒,这才坐回。赵光义与赵匡胤相貌相似,只少了几分威严气概。

轮到赵普时,赵普却道:“我等喝这碗介绍酒,已等不及啦。我口渴得很了,各位请容许我先喝酒再自我介绍。”昂起脖子,干了碗中酒。道:“刚才赵大哥已说过在下的贱名,不知各位是否已记得在下的名字。如有人记得,是瞧得起在下了。我就借花献佛,多喝一碗酒作为酬谢。”赵普面相颇有儒雅之气,说话也慢条斯理。

史宏肇抢着说道:“要是我们都记得你的大号,你是不是要多喝一、二、三、四……十,多喝十碗酒啊?”他挨着数了一遍,除了赵普自己之外,共有十人,按赵普说的,多一个人记得他的名字,他就多喝一碗酒,如果十个人都记得他的名字,就看他是否多喝十碗。

赵普笑道:“要是各位好朋友都记得在下的名字,哈呀,那是给在下的脸上贴金了,各位给我面子,我岂有不兜着的道理。我多喝十碗酒,酬谢各位花心思记我名字的大恩,又有何妨?”

本来刚开始赵匡胤介绍他名字的时候,各人只向他看了一眼,心中只说:“原来是这么个人。”经他再三强调,只要有人记得他的名字,他就多喝一碗酒作为酬谢。各人果然都在想:“他叫什么名字呢?”而他的名字刚才才提到过,没人忘记。各人心中都想:“他想借此多喝几碗,逞一逞喝酒之能。”

史宏肇道:“你叫赵普,没错吧。”

赵普道:“一点也没错。”史宏肇笑道:“喝酒,喝酒!”

赵普也爽快,昂起脖子,干了一碗。

黄云龙、崔剑鸣为助兴,也道:“你叫赵普,这名字我们记得啦。”

史宏肇便道:“又有两个人记得,你再喝两碗。”他生怕赵普倒少了酒,提起酒坛,走到赵普身旁,一手端着酒碗,一手倒酒,又满满地倒了两碗。不怀好意地看着赵普,赵普又喝了两碗。叫道:“好酒,这酒真有力气。”神色熏然,瞧来快要醉了。

史宏肇哪肯放过这机会。心中只想就算灌醉他,也是他自找的。他方才说什么口渴得很,想喝酒,这就满足他,让他喝个饱。

众人所喝的酒,是霍山去左近的村里沽来的,纯熟农家自酿。入口辛辣,十分醇厚,上次他与汪远洋、黄云龙、崔剑鸣斗酒时,用的正是这种酒,他频频劝酒,把三个内功深厚的前辈高人喝得酩酊大醉。可见这酒除了辛辣之外,也极易醉人。

只听郭威道:“史兄弟,我看赵兄弟差不多了,一句玩笑而已,何必较真。你快放下酒坛,我们吃些虎肉。要是把赵公子喝醉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史宏肇哪里肯听。道:“赵普公子既然说出那种话,一定是酒量惊人,很能喝的了,哥哥不必相劝。赵公子喝了五六碗,不是还面不改色的吗?”又道:“赵普兄弟,我们这里人人记得你的名字,你只喝了三碗,还差七碗哟。”

赵普暗忖:“我本来是为助兴,才说那话。想不到史宏肇跟我较起真来。这酒怎会如此辛辣呢?再喝一碗,我非呕吐不可,可要大大出丑了。”

史宏肇已将酒碗递到赵普面前,赵普若是不接,于礼不合,说不定就此得罪了朋友。若是接过,又非喝下去不可,自忖只怕当场就要呕吐,当真好生为难。

赵匡胤忽然接过酒碗。道:“这碗酒,我代赵普兄弟喝了。”昂起脖子,一口干完。

史宏肇怫然不悦。道:“赵兄可别乱抢酒喝,这碗酒是我给赵普兄弟斟的,理应由赵普兄弟来喝,你喝不算数。”

赵匡胤素知赵普量浅,又为人谦和,经不起劝,料知史宏肇再说再句,赵普必会端起酒碗,一口喝干,当场出丑。赵普是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性格文雅,但武功不高。这次自己和兄弟赵光义一起来捕杀五台山的恶虎,本来没知会赵普,但赵普听到消息后,立即赶来,说什么好兄弟要有难同当。赵匡胤再三劝他回去,赵普却十分坚持,说什么也要共赴义举。赵普为人很讲义气,赵匡胤见这义弟被史宏肇攀酒,再喝就要出丑了。于是接过酒碗,代赵普喝下,哪知史宏肇竟不肯依饶,一定要看到赵普当众出丑才肯干休。

赵匡胤道:“我这义弟酒量浅,由我代劳,为什么不算数?”

史宏肇道:“规矩是赵普兄弟定的,酒应该由他来喝,如果你喝了他的酒,那就是破坏规矩。”

赵匡胤道:“规矩由人定,也得随时事的改变而作调整。况且没人说过不许别人代酒。那我代赵普喝酒,也就不算破坏了规矩,如何就不作数?”

另外一堆火堆旁边的十二名军士见这边闹了起来,都围过来观看。这时各人都已喝下了不少的酒,酒气渐渐上涌。所谓“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战事一起,一个月中不知要打多少仗,征战无时已,军中将士疲于奔命,不敢闲下来缓口气,行军作战之苦,由此可见一斑。

众多军士平常在军营里,没仗打时,都是操练武艺,一到歇气时,军士们便开始吵闹起来,有哪两个因一时触怒,理上些口角,其他军士为图好玩,便在旁边煽风点火,定要让发生口角的两个人斗一场,自己则坐山观虎斗,加油助威,以此消遣军中无聊时光。这时,见到史宏肇和赵匡胤相持不下,军士中好事之徒便鼓噪起来,有的说:“史将军,你平时的威风哪儿去啦?”、有的道:“史将军武艺高强,哪个敢在将军面前耍大牌?那不是欠抽吗?”

又有的心想一个巴掌拍不响,光是挑唆史宏肇未必见效,也得挑动赵匡胤,这场架才打得起来。道:“这位赵壮士想必武艺不错,史将军若得壮士教上几招,必定受益匪浅,功夫大进。”“错了,错了。史将军不去打人家,人家是烧高香,谢天谢地啦。你们见史将军哪次打架输过?对方只要敢接招的,哪个不是被史将军打得屁滚尿流、满地找牙、哭爹喊娘、求神拜佛。”

众军士哈哈大笑。史宏肇本是直肠汉子,先前在山中遇到赵匡胤时,便说得不愉快。当时虽得郭威调解开来,后去打虎,也算将这事忘了。此刻经众军士一加挑拨,又加上几杯酒下肚,便有些不知高低,回想起前事来。心道:“先前在路上遇到,他就对我不服气,若不是老郭劝开,我当时便要和他放对。我来劝赵普喝酒,他又来从中阻拦,这不是摆明要和我过不去。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道我史大郎是软柿子。”史宏肇脸上怒气勃发。道:“这酒一定要赵普喝了才算,你来阻拦,是想破坏规矩,那是跟我为难了。”

赵匡胤心中却有计较。暗想:“史宏肇脾气冲动,但还算识理,只要跟他讲道理,他是服气的。可恨那几名军士好不晓事,竟然挑拨史宏肇跟我为难。”赵匡胤酒虽不少,但灵台清明,还是十分机智的,哈哈一笑。道:“今天大家齐心合力,捕杀恶虎,为民除害,在此欢聚饮酒,庆贺胜利。小弟三人适逢其会,又得结识各位好汉,实是说不出的欢欣。然宴会才开始,岂可因我之故,扫了大家的兴。”又道:“史大哥,就当是小弟的不是,我这里先给你老哥哥赔罪。”

赵匡胤端起酒碗,向众人团了一圈,一口喝干。郭威心想:“赵家兄弟这般礼让,不是怕了史兄弟,而是顾全大局。岂可让他难堪?”郭威站起来。道:“史兄,赵老弟既已赔过罪,我看就算了。”

史宏肇本来也不想再计较,但军士中间又发出一阵轻蔑的叹息声。那些军士虽然没说一个字,史宏肇只听到那叹息声,见到众军士的神情,便知这些兄弟心中一定是在说:“哎!史大郎要认怂了。”

史宏肇道:“郭大哥,小弟自有分寸,你请回坐。”他转身看着赵匡胤。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昂起脖子干了。道:“赵家老弟,这碗酒是喝还你的。我们今天并肩杀虎,是好朋友,朋友之间不存在赔罪。我总觉得,咱们欢聚饮酒,却少了些助兴的雅趣。不如你我二人比比剑术,以助酒兴如何?”

郭威道:“刀剑不长眼,为免误伤,就不比啦。”

赵匡胤嘿嘿嘿一笑。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吗?咱们今天摆的不是鸿门宴。”

史宏肇道:“赵兄说哪里话来?我不是项庄,你也不是樊哙。咱们不比剑术,比比拳脚你该不会推辞吧。”

赵匡胤见对方不肯松口,看来这一架是免不了的。依照他往常的脾气,对方只要稍露敌意,他便不肯饶人。今天被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自己却一直退让,当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嘿嘿嘿苦笑一番。道:“既然史大哥有此雅兴,小弟舍命陪君子。”

史宏肇等的就是这句话,将酒坛一放。拱手道:“赵兄果然爽快。请!”一个箭步,跳到两个火堆之间。赵匡胤缓缓走到史宏肇对面。拱手道:“兄弟学艺不精,请史大哥指点几招。”左足向前跨出半步,双臂平举,摆开长拳,使了一招十锦段中的‘诗酒会友’。意思明确,这场较量,旨在以拳会友,切磋拳术,却不是江湖仇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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