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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冤家路窄

黄继业携带妻儿返回中原,一路上免不得晓行夜宿。过了葱岭,沿途南下,过了南疆后,非止一日,抵达塔克拉玛干沙漠。

塔克拉玛干沙漠是流动沙漠,一年四季风沙不断,沙漠因此而向四面扩散。

黄继业回想起十一年前,随同古力热一行途经沙漠时,便经历了一场大风沙。那时自己昏迷不醒,于那场惊天动地的风暴毫无所觉,后来听古力热提起时,才感到后怕。这番穿越沙漠,脑袋却是异常清醒,不自禁地想起关于沙漠的种种可怕传闻。

黄继业瞭望着茫茫大漠,四下无风。外层虽然平静,却见沙漠中间有一股流沙在隐隐浮动,卷起的沙尘闪烁着金黄的光,仿佛在向自己示威。倘若只他独自一个,那么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也毫不犹豫地闯过。此刻的他,不再是了无牵挂的浪子,不仅是一家之主,还是一个丈夫,更是一个父亲。深知职责重大,肩上的担子不轻。如何保护妻儿平安穿越沙漠,是他首当其冲,最先要考虑的,黄继业眉头深皱,一抹愁云笼罩额头。

林梦梦长长地吁了口气,见那沙漠无边无际,不自禁地感到可怕。低声问道:“大哥,你看要多久才能穿过沙漠?”

黄继业道:“要是咱们两个大人,最多八天就可穿过沙漠。带着宜儿的话,至少也得十天。不过你别担心,咱们带的干粮和水足够饮用一个多月,就是多耽搁几天,也不打紧。”

林梦梦见黄继业虽说得轻松,但眉毛紧皱,便知并不像黄继业说得那么轻松。她顿了顿。问道:“你说……你说我们会遇到风沙吗?”此刻她已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少女,而是母亲和妻子,却也不禁为前程担忧起来。

黄继业道:“咱们出发时,刚过清明。在路上走了十八天,算下来,今天是四月初一,方当入夏。要是在中原,早已百花凋零,桃树枝头必然挂满了青色小果。信风早过,不会起风沙的。”

林梦梦道:“信风是中原刮的春风,可这里是西域之外,是沙漠,隔着千万里,中原刮的春风和沙漠的风暴能有关系吗?”

黄继业微微一笑。道:“自然有关,你想啊,风是不会停息的,她先在中原吹开百花。一路西行,就会来到这些地方了。不过此时暮春已过,春风也早已停止了,所以我们遇不到风沙。梦梦,你就别担心了。”

林梦梦道:“可我近来老是……老是……会感到心中惊慌,我怕这是不好的征兆。”

黄继业柔声道:“梦梦。咱们活了四十来年,以前行走江湖时,总以行侠仗义为己任,着实做过许多助人为乐的好事,虽然谈不上为江湖立了什么大功劳,不敢孤妄自称大侠。但一直光明磊落,昧心害人之事却是半件也没做过。神灵查照,定会护佑我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林梦梦展颜一笑。道:“在草原的十一年中,我们也没少祈祷过真主安拉。不但诸神菩萨会护佑,想必危急之时,真主安拉也不好意思坐视不理。”

黄继业道:“哈哈,正是这样。”

一路上,黄宜时醒时睡,有时梦到草原上的羊群,有时梦到江南的桃花、游鱼。黄继业朗声一笑,却把他惊醒过来。他揉柔睡眼,所见具是黄沙,而非桃花和游鱼,便知还没到中原。问道:“爹,娘。我们什么时候到中原呢?”

林梦梦道:“就快到了,你再睡会儿,吃饭的时候娘会叫你。”

黄宜又倒下睡去。离开草原十多天后,乌木尔在他梦中出现的次数少了,而中原的美妙景物在他梦中出现的次数多了。

黄继业骑着骆驼走在前方,林梦梦怀抱黄宜跟在后头。行出没多远,却见沙漠中出现了一排长长的蹄印。从蹄形来看,是由西向东,正是与黄继业走的方向一致。

黄继业心想:“这蹄印才留下没两天,难道前面的人也是去中原吗?何不赶上他们,多些伙伴,遇到风沙时也好群相照料。”道:“梦梦,我们走快些。”

头一天里,黄继业见到的蹄印是一个整排,到了第二天上,便见蹄印分散,有两三排。第三天时,见黄沙中留下的蹄印有七八排。林梦梦见黄继业看着蹄印沉思。问道:“大哥,这些蹄印有什么不对吗?”

黄继业道:“他们共是八人。我听沙依然说过,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在沙漠中行走,最好是后一只骆驼的蹄子踏着前一只骆驼的蹄子走。照这种走法,就算有一百个人,也只走出一排蹄印。可这些蹄印横七竖八的,不是按沙依然说的法子走,难道他们并非草原的人?”

林梦梦道:“别管他三七二十一,他们走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

黄继业应了一声,依然走在前头。真想奔上前去,看看前方的人是中原汉人还是外族人。可骆驼走不快,急也没用。

时近黄昏,金黄的光芒照射在沙土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晕。给沙漠留下一道靓丽的风景。淡淡的斜阳在慢慢沉下去,那道靓丽的风景也将消失。

这时,西北方吹来一阵风,风夹凉意,吹散了沙漠中的灼热。沙漠中间无比炎热,黄宜并没有睡着,他擦擦汗。道:“真凉快,风儿快来吹我。”

林梦梦拿出手绢,给他擦着汗水。道:“就快走出沙漠了。宜儿,再忍耐一会就好了。”

也希望那风能多吹一会儿。转头看去,不由得吓了一跳。叫道:“大哥,你快看。”

黄继业听到妻子的叫声,情知不妙。转着一看。只见一股风暴从西北方缓缓驰来。因为风力小,所以风暴来得不快。但势不可挡,漫天的尘土不久就将席卷过来。黄继业道:“别慌!前面有个沙坡,我们去那儿避避。”催促骆驼,向那沙坡下驰去。可是骆驼走不快,纵然沙尘暴转眼即至,那骆驼仍然走得不慌不忙。

黄继业眼看危机将至,而骆驼太过拖拉。便舍弃了骆驼,一手携着林梦梦,一手横抱着黄宜。深吸一口气,施展轻功提纵术,向土坡奔去。刚到土坡下歇定,那股风暴就急扑而至。黄继业转头看去,却见三只骆驼蹲在一个小土坡下,避过了风暴。可要是跟着骆驼蹲在地下,肯定逃不过。

林梦梦道:“真险!可惜行礼都在骆驼背上,只有等风暴过去了,再去拿行礼。”

黄继业点头道:“想不到骆驼还会自己躲避。”风沙席卷而来,漫天沙尘乱飞,风声呼呼而鸣,不知何时才会停歇。

三人所在的位置离风暴已很远,烈风如刀,夹着砂砾扑到脸上,隐隐生疼。贡继业道:“我们须得转到土坡中心,才最安全。”三人走出数步,忽听土坡下有一人说道:“真他妈可怕!早知会遇到这样的凶险,老子就不来了!”

黄继业和林梦梦听出这声音有些熟悉,隐约以前在哪里听过的,都感到有些吃惊,又向那土坡走近。

又有一人的声音说道:“大师兄,你怕什么?”

先说话的那人说道:“刘一魁!都是你的主意。你叫老子和你来,险些叫老子葬身大漠。”

‘刘一魁’这三个字一传进耳朵里,林梦梦和黄继业都不禁啊的嘘了一声。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神的惊讶。这一惊非同小可,好在风暴肆虐,掩盖了两人惊叹声,才不致被发现。两人心中同时想到,一个叫刘一魁,那另外一个称为大师兄的必是霍山了。

黄继业和林梦梦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大漠中遇到刘一魁和霍山。不知他们来沙漠中做些什么。

只听刘一魁道:“是我的主意,可你是满口答应的啊。怎么遇到风暴就来怪我了?又不是我叫来的风暴,我也是受害之人。嘿嘿!大师兄,你怪得没有半点道理。遇到风暴你就抱怨,万一运气好,遇到了师妹呢,你又怎么说?”

霍山的声音说道:“十一年前,在玉门关外,师妹和姓黄的就被你害死了。师妹独一无二,天下间哪里会有第二个师妹?”

只听刘一魁道:“师妹当真死了吗?你见过她的尸体了?还是你亲眼见到把她下葬的?”

霍山一怔。道:“十一年前,你就说过这话。要是师妹没死,为什么十一年来江湖上一直没她的讯息?”

刘一魁道:“那我问你,为什么我们去玉门关外找了七八回,都没看到师妹的尸体?”

霍山怔了怔。道:“那你说是为什么?”

刘一魁道:“这就说明师妹和姓黄的都没死,至于江湖上为什么没他们的讯息,那还不简单吗?他们定是躲在了没人能找到的地方。不是在边疆,就是在漠北了。”

霍山道:“我们找过的地方还少吗?南洋、东洋哪里没去过,这次就去了疆外。可哪一次不是空手而回?只差漠北没去过,你就说他们是在漠北,你是不是要去漠北啊?”

刘一魁道:“大师兄,你就耐心点吧。既然只差漠北没去过,我们就去漠北找找。要是在漠北还找不到,你就可以死了这条心。”

霍山又道:“我早就死心了,谁说我还没有死心?”

刘一魁嘿嘿笑道:“大师兄,你骗得别人,如何骗得过小弟?要是你对小师妹已死了心。为何这十一年来,你一直不肯婚娶?嘿嘿,你一直守住童男之体,不就是为了有一天找到师妹后,再和师妹旧情复燃、重归于好吗?你这片苦心,别人不晓得,做师弟的,岂会不知吗?”

霍山脸上一热。道:“你……你……乱放狗屁!”

却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难得,少见。”

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我大哥的意思是说,霍少侠为了林家姑娘不肯婚娶。十一年来,从不间断地寻访,用情至深,矢志不渝。当真难得,也十分少见。”

霍山道:“没有,不是。十一年前,师妹就已经死了,师妹是我间接害死的,我因心中愧疚,才会不断的寻访。”

黄继业很快镇定下来,听出有霍山、刘一魁,另外两个老者是黄河四侠。他看了看林梦梦和黄宜。心道:“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十一年后竟还会碰到他们。十一年前,玉门关外,我和梦梦受他们围攻,险些丧命。十一年后,这二人仍是贼心不死,他们此来,必然是为了我和黄家的宝藏。不管他们为了什么,都是对我们不利的。无论如何,我要保护梦梦和宜儿的周全。”

却又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倘若只是于心有愧,最多不过两三年你就会淡忘。可大师兄你却坚持了十一年,十一年何等漫长,何等宝贵?要不是你对林姑娘用情至深、爱得极是坚定的话,你又怎么能够坚持下来呢?”

黄继业一时没听出这是谁的声音。却听刘一魁说道:“诗艳,还是你细心些,我没想到的,全被你说出来了。这回大师兄恐怕不得不承认了?”

黄继业恍然一惊,才想起那女子是王诗艳。转头看去,却见林梦梦脸色惨白,神情大不寻常。低声道:“梦梦,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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