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子留下的安魂定魄书苦涩难懂,与先前修炼的道术背道而驰,在睡眠不充足和苏蓝在耳旁聒噪的情况下,温承乐是苦苦参了十数天才悟透了其中道理。
清晨早雾氤氲,清新的空气使人神清气爽,深深吸了一口气,林治脸上露出笑容,在撑不住他死皮赖脸的要求下,温承乐终于是答应了去问问掌门真人,是否能让马凝雪跟随他们同下山。
苏蓝在旁边听见了他们的谈话,鬼使神差般也要随他们下山,原因是近日偶有小成,想要继续跟在温承乐身旁深造。林治和马凝雪齐齐上阵,也说动了温承乐。
林治在竹屋前伸展筋骨,这些天来他勤于锻炼,又饱食福地仙神山上灵气的肉食,蛮力身体可算是有了很大的提升,可以说得上健步如飞,拳掌虎虎带风,他在门前边熟悉温承乐教授给他的肉身功夫,边想着今天早上应该要做什么吃才好呢。
从昨晚至今早,温承乐双眼都不曾合上过,安魂定魄术既已修炼得当,也就意味着他要下山去了。从小到大,不论是武艺道法,还是为人处事,三位长者都对其言传身教,关怀无微不至。
今欲离别,甚是不舍。
异样的情绪在温承乐的心中悄然萌生,虽然自从他安稳居住在了断悔崖,潜心修行后,与三位长者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可是温承乐知道他们在那里,在三星殿中,他们不会离开。此番下山,却是不同。虽然他们依旧还在那里,可是温承乐已经离开了。
温承乐百般烦躁,睡也睡不着,一大早便起了床,御剑来到三星殿前,咬着牙跪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承乐跪在那里,有一个时辰了。”乾阳子鲜有地面露心疼说道,“掌门真人为何不让他进来?”
白云子闭眼坐在蒲扇之上,似乎没有听见乾阳子在说话,端坐着一言不发。
乾阳子心疼,其实白云子比他更心疼。温承乐是他于山野带回三星门中的,一生无子嗣的白云子享受到了为人父亲的乐趣,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温承乐的身上,慢慢陪着他茁壮成长,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但那日之后,白云子每逢深夜便为自己欺骗温承乐一事而感到难以释怀的愧疚,他在温承乐儿时便告诉他歪门邪道皆是恶,可自己却亲手将旁门左道给到了他的手中,罪恶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白云子也想将事情原委亲口都讲与温承乐听,可是门外那个从小就呆在他身旁的少年的性格,白云子是了解得再不能透彻了。温承乐将其奉为心中至尊,白云子的一言一行都对温承乐有些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影响,若是全盘托出,难保温承乐能受得了这般打击,到时的场面,白云子是想也不敢想呐。
为了不让愧疚难堪尽露表面,让温承乐捕捉到蛛丝马迹,使得成仙大业功亏一篑,白云子能做的只有充耳不闻,闭门不见。
把三星门二长老清净子说是白云子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了,揣摩其心理,清净子很快便知道白云子所想所忧,便出口说道:“不然便由我与大长老代掌门真人,送别承乐吧!”
白云子依旧没有说话。
“你这也不说话也不睁眼的,就当真要装作看不见承乐?我们都知道承乐打小就是个执拗的性子,不出去见他,谁知道会不会跪到天荒地老!”乾阳子见白云子无动于衷的模样,再想想平日里最心疼的温承乐此刻长跪在门外,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尊重掌门的规矩了,大声斥责,“究竟是为何如此?你倒是告诉我啊!承乐就要离去,想辞别都是奢望么?亏得承乐平日里最是尊敬你了!”
清净子心中冷笑不已,但是为了在白云子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还是出言相劝道:“掌门真人自有见地,大长老莫要怄气腾腾,怨怒不止。”
兴许是发冲的乾阳子说动了白云子,使他想起了昔日师徒温馨的画面,白云子终是睁开了眼,淡淡地说道:“大长老不尊掌门,按门规处置。”然后朝着门外,中气十足地说道:“承乐,进来罢!”
乾阳子欣慰地笑着,处罚不处罚的,已经无所谓了。
离别时总使人泪满襟,纵使坚韧固执的温承乐也抗不过亦师亦父的掌门真人、两位长老的温言托付,情到深处,温承乐尝到了断肠离别的滋味,三星殿内,他第一次留下了眼泪。
绕是看起来红脸凶悍的乾阳子,也经不起相离的场面,本已红色的面庞涨得通红,拉着温承乐的手交代他人心难测云云,然后又叮嘱他要吃好穿暖,说到最后,这位刚猛的巨汉竟然抱头痛哭,全然没有三星门大长老平日里教人闻风丧胆的威严。
温承乐离去之际,抹去了眼泪,重重朝着三人磕头三个,说道:“再见三位尊长时,承乐定当不负所望,誓成仙,兴三星!于此担保!”
站在三星殿前的台阶上,望着温承乐离去的背影,白云子流下了憋了许久的泪水,不止地叹息,口中喃喃说道:“承乐啊,莫怪我呀!到时你回来,我就是不要这张老脸,也要取得你的原谅!”
深受离别情绪打动的清净子此刻也有些哽咽,他来到白云子的身旁,低声说道:“承乐肯定会理解掌门真人的苦心用意。”
白云子长叹道:“但愿如此吧……”
林治在竹屋里头收拾着行囊,马凝雪与苏蓝也都回到了女弟子庭院去收拾衣物。而温承乐孤独地站在断悔崖边巨石旁,皱着眉头观望着呆了十几年的地方,心中感慨不已。秋风萧瑟,将他的背影衬托得无限凄凉。
这种滋味不好受,林治是知道的,他离开灵水村时,也是诸多不舍。他想要上前去劝慰温承乐几句,但也不知从何说起,也就作罢了。
也许默默地藏在心底,比说出来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