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雨势渐小,气温又降低了,穿上了厚外套,根本不像快到夏天的样子。
我还是一直躲在实验室里,除了做课题,就是在查关于海洋的资料,平时觉得有些枯燥的生活其实充满了安全感。
——“海洋承载了地球系统中90%的热量,水是自然界中比热容最大的化合物,海洋能够吸收大量热量而不引起很大的温度变化。因此海洋在调节地球气候方面起到的总体作用要比陆地更大。”
说白了,海洋就是一个大中央空调。
很重要,但就像宋聆说的那样,大概没人会重视头顶的这个“大中央空调”。
照这些资料来看,海洋应该是再恒定不过的系统了,怎么会突然失恒?
“你不是吧,这么拼命。”师姐把打包好的盒饭放在我的桌上。
“谢谢。”看着面前的地球温度历史表,我头也没抬。
除了洗澡、晚上回宿舍睡觉,我基本不下楼,吃饭就是外卖或者让师姐带饭。
不去食堂不仅是为了节省时间,更是为了……躲“笑面虎”。
我还不知道要不要答应宋聆,但像个“间谍”一样给他们传递消息肯定是我不愿意的,那种感觉让我觉得我都不是我了。
“滴。”
正打开盒饭,准备吃时,底端菜单的邮件栏亮了。
是周以东教授!
急忙点开。
他要回美国了,下午的飞机,纠结了很久,还是希望能在走之前跟我见一面,没有我的其它联系方式,只能给我发邮件。
哦,对,我上次约他见面时给他发过邮件。算一算,他做客座教授的三周时间正好到期了。
三周,可真快啊。
下面附了他的航班信息,国际航班一般提前三小时到机场,他应该已经在机场了。
从学校到机场就算打车也要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看了看表,时间紧迫。
这饭没法吃了,抓起手机、外套、伞就往外跑。
“诶,诶,去哪儿啊?饭都不吃?”
还好这次打车很顺利,不过这趟油钱下来有点儿肉疼。
宋聆说过,她是专门把名字暴露给周以东的。但从美术馆回来后,我就没有再去找过周以东教授。
不知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有没有再往下暴露?或者,他发现了什么?
越想越觉得有些后悔,我应该去找他的!
“T3航站楼是吧?”
“是,千万别走错了。”时间禁不起耽搁。
这机场可真大、人又多,前段时间大规模降雨延误了不少航班,看来现在又正常了。
根据邮件,顺利地找到了已经托运完行李、换了登机牌的周以东教授。
“周以东教授。”我出声叫了坐在不远处的人,走近。
“你看到了邮件。”他的脸上有一丝欣喜。
我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
“我见到了宋聆。”刚坐下我就想告诉他一切、知道他的想法。
“你真去了。”他无奈地笑了笑。
“她…是内部人员,本来是奔着您来的。”
“没想到…他们要做的事估计很大。”
“是很大,他们对人类现状不满,想再进行一场文明变革。”我不由压低了声音,害怕有别人听见。
周以东听后明显一惊,平时总是垂下的眼睛睁得很大,但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我在美国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这或许跟海洋有关系。最近北美和欧洲也在持续降雨、降温。”他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担忧。
我倒是没关注北美和欧洲的情况,看来世界各地都不能被忽视了。
“可以去掉或许了,宋聆说了,sea指的就是'海洋的秘密'。”
听完我这句话,眼前的中年人低下了头,像是在沉思什么。
“历史…总是在以不同的形式重复上演。”他缓缓地说。
广播播报着航班信息,提醒着旅客时间。
他该去边检了,我只能送他到这儿,这无疑是我们谈话的最后时刻。
他拿起放在手边的公文包,慢慢起身。
我也赶紧站起来。
“接下来…还会发生很多超出我们认知的事,你会听到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
他抬起头看着我,努力露出微笑。
“但无论发生了什么,谁说了什么。”
“我希望你能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
周以东的音量不大,但此时嘈杂的机场,来往的人流和背景中的广播中都不复存在了。
“我该走了。”
我不知道下次与他相见是什么时候,或者有没有下次?
但他的笑容却让我很安心,相信这不是永别。
“再见,周以东教授。”
“再见。”
黑色的身影在不远处被人流吞噬。
我也该回去了。
原路返回,出了机场,抬手挡出租车,一辆车立马停在我面前。
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敬业的出租车师傅之一。
上了车,立刻报了地址。
“嘿嘿,回学校啊,还以为你去找小男友呢。”
我石化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了看后面,打算下车,车已经开出来了。
无力挣扎,只能认命地靠在后座。
“你不去食堂了,我只能自己来找你咯。”
……
你也知道我在躲你啊…
“我去过美术馆了。”
“我知道。”他直接回答。
“那个弹钢琴的生物学家想干什么啊?”
“造福人类。”我也学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跟我们一样啊。”
……
可真不一样。
“sea有结果吗?”
“没有。”
“不好意思,我想我要先声明一件事。”我的态度必须明确一些,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我没有立场和义务来为你们提供任何消息,更不可能做'双面人'。”
“你是公民,公民有义务配合…”
“但你们不是公检法,我跟你们要调查的事没有直接关系。”我打断了他,别想这样控制我。
“嘿嘿,别激动啊。”他开始和稀泥。
“那天你也没说实话吧,你们看到的应该是周以东的名字吧,你刚送走的那个历史学家。”
……
他怎么知道?
“做我这行,看人很重要,你那天撒谎了。”他打开窗户,嘴里叼起一根烟。
“更重要的是,前一天你跟你那小男友刚从那个教授家出来。”
我不作声……
“你这种人太谨慎了。”
“给你个建议,别试图搞清生活中每一件事的意义。”
他吐了口烟,转过头对我咧开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