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左右两翼的伏军宛如尖刀一般插进这支已经乱起来的大军里，魔界方面的溃败之势瞬间达到了顶峰。
比预期稍早，魔界这一万人马就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了。
这一次，冥界方面留了一些俘虏。
战斗结束，林染找到了正喘着粗气的霍淳。
霍淳是这次来援冥界的人手里年纪最小的几人之一。
主要还是，霍淳本身并不以战斗见长。
不过他能够沟通精魅的手段，在此战开始之前，就已着实惊艳了许多人。
冥界也不缺精魅。
所以霍淳从精魅们嘴里得到了大量宝贵的情报，这一次的战斗计划，也基本是围绕霍淳从精魅们那里得来的情报展开的。
从结果来说，此战的胜利，霍淳至少居首功。
按照芷苮的意思，倘若此战的战损能达到一定比率，别说首功，就该把所有的功劳都交到霍淳的手上。
胜利，来之不易的胜利。
大概人界的援军还无法想象到冥界方面对于一场具有代表性意义的胜利有多渴望。
自从魔界人马大量出现在冥界之后，冥界之人就常常与魔界的人交手。
败，溃败，惨败。
多少冥界鬼修的亲友，甚至就是在他们的眼前死去的。
但是，魔界势大，太大。
冥界能拉来一万人，魔界马上就能拉来两万人。而且无论是综合实力还是个体实力，都强过冥界方面。
这样的敌人怎么打？
多少鬼修的心里隐忍了何其沉重的憋屈？
基于这种形势，有鬼修想到了向人间邀请援兵。
一开始当然没那么顺利，但是仅仅两天而已，冥界方面的意见就完全统一了。
单以冥界的力量，实在无法单独与魔界抗衡。
虽然在真正的高手这方面，冥界与魔界总体是保持着某种平衡的。
魔界的魔君和魔祖都不会轻易出手。相应的，冥界的十一楼大修士与十二楼大修士，也不曾轻举妄动。
一旦这些高手出手，势必会对对方造成严重的损失。
这种损失，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必要的。
今天我方的高手灭了你方一万人，明天你方的高手灭了我方两万人，这笔账要怎么一直算下去？
尤其让冥界被动的，是这里是冥界。
战场在冥界，对于魔界高手来说就是失去了地利的优势。但反过来说，魔界需要在乎这里吗？
修士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占据地利就等于使自己这一方得到更多的胜算。
但这是建立在人力无法大范围的改变地理条件的前提下的。
可修士大可强行改变地势、地利，使其反过来令对方头疼。
天时，地利，人和。对于修士来说，天时和地利能够有所作用的机会并不多，唯有人和，修士需要的会比较多。
从魔界人马大量出现在冥界开始，冥界在人和这一点上就是有所欠缺的。
倒不是冥界的人不够团结不够强大之类的，而是因为在刚开始的时候，冥界一方错失了先手。
一步错，步步错。
从第一次交战以惨败告终开始，冥界就已经见识到了魔界人马的手腕。
从这一刻开始，冥界方面的心气已经落在了下风。
更何况魔界方面的实力确实强大，尤其是当魔界方面有二十位魔祖坐镇的说法传出来之后，对于冥界之人的心气的打击，就更沉重了。
所以，平衡已被打破。
冥界方面已经落在了下风。
改变这倾斜的平衡的关键因素，就是人界的援军。
在十一楼、十二楼大修士基本不会出手的前提下，人界近两千九楼、十楼大修士的有生力量，是何等振奋人心的力量？
“不好意思，大家似乎有点亢奋。”林染看不过眼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突兀的一响，使得很多已经放任想象力发挥作用的人茫然回神。
“简单比喻，魔界是一只狼，人界和冥界，充其量也只是一只土狗而已。”林染的视线扫过所有人的脸庞。
这话说出来之后，虽然看得出来有人意欲反驳，但终究还是无人能够反驳。
狼与土狗之间，显然并不能简单的进行比较。你没法说狼一定会赢，也无法说土狗一定会输。只是当双方都不是个体呢？
一群狼和一群土狗，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很直观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现在还没到高兴的时候。
虽然这种现实颇有些打击众人难得生成的信心，但是众人心里也都明白，他们不可能逃避这个现实。
摆在眼前的事实，拿什么去否认呢？
“好，大家显然清醒多了。”林染见多数人都黯然地低下了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能够正视魔界的强大了，那么我们就来好好复盘一下，这次的胜利，到底有多侥幸吧。”林染再次扫视过众人。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林染便仔细的说起了这一战之中，那些看似很微小，却几次甚至是十几次差点改变战局的意外。
“第一，弓箭手。”林染将目光锁定在冥界这支队伍弓箭手的负责人身上。
“最开始的万箭齐发很壮观是不是？”林染问。
“呃……还好吧？”对方不太明白林染的意思。
“数千修士，数千弓箭手，每人同时射出四到五箭，以达到万箭齐发的效果。意义在哪里？”
“意……”
“没有意义，不仅仅是没有，还是弓箭手主动舍弃了第一轮进攻的意义。拜托，你手下的弓箭手全都是修士啊！全都是修士！当然，他们的修为可能没有那么高，但是你到底是怎么将这一群修士弓箭手给训练成了凡人弓箭手的？”
“在人界，随便找一支由普通人组成的队伍，随便地训练两天，大概就能轻易的做到万箭齐发。可你手下的弓箭手，是修士！我再说一遍，是修士！”
“他们有远超普通人的气力，远超普通人的准头，另外射程和杀伤力，也应当远远高于普通人才对吧？结果呢？你居然让他们舍弃了自己的优势，转而让他们将射出的箭矢的数量增加，作为第一手进攻？不是，你真的不是魔界派来潜伏在冥界的内奸吗？”林染气不打一处来。
“我……”他刚想说点什么，就已被林染抬起手阻止和打断。
“我不是冥界的人，你们冥界的兵，平时怎么训练，主将的脑子里到底是有真材实料还是满脑子的浆糊？都跟我没关系。”
“弓箭手的问题你不需要给我交代，待会儿该给谁交代就自己去找谁。”林染的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看向了在刚才的大战里带着麾下的冲在最前面的冥界将领。
“我吗？”冥界将领见林染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身上，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回忆刚才的大战，看看自己是否有什么不当的举动？
“对，就是你。”林染对他点了点头。
“请指教。”将领还挺客气。
“你在刚才的战斗里，身先士卒，英勇作战，杀敌在一百以上，单以数量来说，是此战之最！”林染的语气柔和了很多。
“职责所在。”将领毫不居功。
“你记不记得刚距离你的兵最远的距离有多少？”林染问。
“不超过三十步。”将领回忆道。
“很好，不超过三十步，算你一步一尺，也算你三十步长，也就是三丈的距离。至于实际上，恐怕会不止三丈。你有没有考虑过三丈的距离，已经足够让你置身险境了。”
“受教了。”这名将领旋即便点了点头，心悦诚服的道。
承认自己有鲁莽的地方，总比像那位箭手偏将一样被林染说得面红耳赤来得好。
这位将领态度这么好，林染还真的不好多说什么了，过于苛求的话，未免有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嫌疑。
既然如此，下一位。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营帐里的所有冥界将领，全都被点了名。
除了芷苮。
另外，人界援军这边，也有三个人被点名了。
只是林染说的那些，都当得上一句言之有物，众人除了受着，也没有别的办法。
终于，林染收敛了一点。
神色间的变化，让所有人都觉得，林染应该是说完了。
“最后，是芷苮。”林染最后还是将视线放在了芷苮的身上。
“我？”芷苮眨着眼，面露不解。
她虽然是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但是她绝对没有任何可以苛责的地方。
“这些问题，你都没有意识到。有些问题，你可以说你没有亲眼见到，所以都无从了解。但有些问题，你既然是这支队伍的主脑，你是有去了解的义务的。你说呢？”之前的说话和现在的说话，绝对是两回事。
如果说对其他人的告诫和提醒是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严厉的话，那么对芷苮说的话，就像是在对一个犯了点小错的小孩子说教。轻柔到生怕让对方觉得严厉。
这中间的差异，简直大到天壤之别一般。。
“各位，最后，最后，我最后再啰嗦一句。”林染的视线再次扫视过所有人。
“这一场难得的胜利，我知道大家有压抑不住的欣喜。但是，真正的考验，是在这一场胜利之后。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其实魔界一方根本就没把冥界放在眼里的话，那么现在……”林染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了。
现在开始，魔界就有可能来真的了。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