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
看着眼前这个阴森的院子,顾缘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吃完午食,顾缘趁着富丞和林双没注意,偷偷溜了出来。因为连累两位好友被打,顾缘心中一直惭愧极了,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一个去执法堂告状的方法。
其实一开始,顾缘并没有想来执法堂告状,因为他心里有些许期望。这个期望便是张虎打人夺丹,会引起府内查问,不过几个时辰过去,竟然毫无波澜。张虎依旧在第八弟子院作威作福,个个同院弟子都乖乖献上了自己的丹药,所有人都和往常一般。
顾缘这才意识到,所谓的朝廷设立的飞鱼府,和江湖帮派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些程度的争执,不过疙瘩角落里的污脏小事,谁会来搭理呢?
就算你有人罩着,那也有人治得了你吧,没人把这些话说出来,那就我来说!
一想起张虎,顾缘双拳紧握,心中意气难平。
“进去吧!”通传消息的门卫从里面施施然走了出来,昂着头看也不看顾缘一眼。
“多谢师兄。”顾缘微微躬身,抬脚走了进去,一路来到专门受理门中弟子事件的正明堂。
正明堂在执法堂院子里的角落,顾缘一走进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屋子里摆设不多,两面各摆放着兵器架,刀剑在射过雕花珠窗的斑驳细光下映着金光,抬头细细打量,一副“公正严明”的牌匾高悬于上,牌匾下一副“虎啸山林”壁画惟妙惟肖,壁画前一张小案几,案几后跪坐着一个年轻管事。
这个年轻管事约摸二十岁左右,一袭白色长衫,倒有几分文雅端庄,但一双灵动的眼睛却给了他几分精明伶俐。
“弟子顾缘,见过陆管事。”顾缘微微躬身,抱拳行礼,再来之前顾缘就打听好了,这位姓陆的管事便是这里的话事人。
顾缘微微抬头打量这位陆管事,而那陆管事也在细细打量他,看了一会儿,陆管事轻声哼道:“你的来意刚才侍卫与我说了,你是外门弟子院的人,这些小事就合该去找分管你们的人事堂。”说完,他竟起身要离开。
“弟子……”顾缘还欲再说,却被陆管事打断了。
“回去吧,不过打闹而已,人事堂足够决断了。”说完,陆管事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缘抬头看看陆管事离去的身影,咬咬牙,一转身又去了人事堂。
但人事堂以同门斗殴为由,给他开了张条子,又把他打发回了执法堂。
顾缘回到执法堂,把纸条呈给看门的侍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有消息传来,又要让顾缘去药堂开一张伤残证明。
于是顾缘又去了一趟药堂找了大夫开证明,这几次来回,足足费了半天时间,好在顾缘今日差事不多,上午便已经做完,不然定受责骂。
又一次站在正明堂,顾缘呈上人事堂的条子和药堂开的证明,乖巧地站在下面,等待上面的陆管事看完。
陆管事打个哈欠,瞄了一眼两张纸据,开口问道:“你告张虎欺负你?”
“请管事明察!”呈上去的纸据明明写明了事情的缘由经过,但这陆管事却偏偏说了个欺负,顾缘听得眉头微皱。
陆管事仿佛没有听进去的模样,笑着说道:“本管事听说张虎德才兼备、好义助人,平日里协助管事管理院中事物,你来说说,他为何要欺负你呢?是不是你平日做工偷懒耍滑,受了责骂却来诬告?”
听到这里,顾缘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解释道:“请管事明察,弟子平日做工从不偷懒耍滑,是那张虎恃强凌弱,在院中作威作福,强抢丹药,殴打弟子。”
陆管事抓起两张纸据,抖了抖笑着问道:“我看了药堂证明,你既无残疾也无伤疾,不过些许青肿罢了,我们江湖帮派弟子打斗乃是常事,既然他打了你你怎么不打回去?自己平日惫懒,武功差了别人一筹,你怎么不反思反思呢?”
“张虎聚众打人,弟子入门不过几日,武功低微况且人少,怎么打得过他……陆管事,张虎他不仅打人,还强抢丹药!”这张管事避重就轻,顾缘心中恼怒,语气也变硬了。
陆管事在面前的案板上敲了敲,喝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为什么大家都聚在他的身边,而你却没呢,你就不能反省自身么?”
顾缘大抵知道此事不可为了,站直了身躯,双拳紧握,大喊:“陆管事,张虎不仅打人,还强抢丹药,还请陆管事给我等一个公道!”
“好,你要公道,那我给你公道!”陆管事一拍案板,皱着眉头盯着顾缘,目光严厉,喝道:“张虎,进来!”
“你要我给你公道,我如今把人带来,让你们当庭对质,如何?”陆管事坐直身体,先是问了顾缘再问了张虎,语气严厉,“张虎,顾缘告你聚众打人,强抢丹药,这事有还是没有?”
“陆管事,这事的确有。”张虎自一进来便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陆管事问起,他才挠挠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不过只是众人与我赌斗,赌的便是那一粒丹药,没想到顾缘技不如人,反倒诬我强抢,请管事明察。”
“你撒谎!”顾缘急着大喊。
“他撒不撒谎,一试便知。”陆管事向着门口招了招手,“来人,把你们调查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不可隐瞒。”
两个侍卫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执礼答道:“是,属下遵管事之命,询问了第八院弟子计八十三人,皆言赌斗之事。”
听了这话,顾缘心中如坠冰窟,一时间张口欲辩却说不出话来。
“顾缘,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要不要本管事把这八十三人叫来与你对质?”
“他们是迫于……”顾缘话未说完,却被打断。
“来人,顾缘技不如人却恼羞成怒诬告同门,罚戒杖二十,以儆效尤!”
几个侍卫来到顾缘身边,押住顾缘,顾缘还想再说,却被一棍子打在嘴上,一时间牙口剧痛,喷出一股血沫来,再也无法张口说话。
拖出门外,一棍子一棍子打在身上,一时间顾缘涕泪横流,张开模糊的双眼,只见到张虎和陆管事一边言笑一边走来,走到顾缘身边,张虎俯身笑道:“狗杂种,若是你跪下磕头叫几声爷爷,我便让他们放了你。”
“呸,要跪也是你给我姐姐跪!”顾缘吐出一口血沫。
张虎听了,笑笑说道:“几位师兄,狠狠地打,打完了小弟请吃酒。”
“好说好说。”
二十杖打完,天已黑暗,顾缘疼痛地站不起身来,只好趴在木登上大喘气。此时双臂突然被人扶住,整个人被搀了起来,顾缘一惊,发现正是富丞和林双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见他们神色低落,顾缘想言笑几句,却是痛到说不出话来,而富丞和林双也没说话,默默地搀着他回到了屋舍。
回到屋舍,林双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数落。
“你是莽夫么,做事之前怎么不想想清楚,亏你还认得字读过书!”说完还在顾缘屁股上狠狠一拍,把顾缘疼得龇牙咧嘴,“你告状好歹也带份礼物去呀,说不定还能免了这顿打,两手空空地去,能比得过张虎?那张虎早就上下打点好了”。
“别拍了,再拍就变成红烧肉了。”富丞端着水盆为顾缘擦拭身体,满满一盆水已经红透。
“这事就这样算了,两颗健体丹就两颗健体丹,忍忍就好了,等张虎入了药堂,应该也管不到我们了。”林双给他敷完药,安慰道。
“我要泡茶!”顾缘趴在那里大吼。
“都伤成这副样子了还泡什么茶。”林双无奈,准备给他拿茶水。
“他说他要报仇。”富丞在边上解释,“好可怜的一娃儿,被打的话都说不好了。”
“报仇可以,请顾公子动动脑子,我还以为你里面进水生锈了呢。”林双给他们两一人一个白眼。
“我是打不过他,但我要去药堂报名,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随随意意的让他顺遂!”
拳头不硬,说话就没底气;脑子进水,就只有挨打的份。顾缘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以后可不能在这样蠢笨如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