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那天晚上的突然表白,还有那个吻……
可那天之后,他们都没再提起当晚的事。她都一直在怀疑,那晚是不是他喝醉了,表错意或找错人了?
所以,在面对受伤后突然变得粘人多话的陆易之,特别是面对他亲密的举动和那些听了挺“别扭”的话时,方青媛就有些无所适从了。
“你能不能……别说那样的话,听着别扭。”终于,她提出了抗议。
“别说哪样的话?是说只想让你陪我?还是说我喜欢你?”
陆易之难得的没有听从心仪之人的话,从拉着她的衣袖到握紧她的手,可怜兮兮的眼神变得霸道坚定,“我说的是心里话,我没有说谎。那天晚上我也没有醉,我很清醒,清醒地记得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清醒地记得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更清醒地知道我吻的人是谁!”
语气,同样霸道而坚定。
方青媛想挣脱拉着自己的手,可挣不开,他反而握得更紧了。语气和眼神更加地不容置疑,说的话让她的耳根更热更红,火辣辣地从耳垂到耳廓,再漫延到整个耳道,薄薄的耳膜终无法抵挡这股热烫,火势直冲而上,冲进了大脑深层,冲到了四肢末梢,甚至连心脏也变得热辣无比,当年被沉压至心底深处的某个秘密被这火势全部燃烧着揭露浮出……
“那晚,我不仅没醉,而且是我人生中最清醒最明智最有勇气的时刻。如果你不信,我就再说得清楚一些……”
“不……”
“方青媛,我爱你,爱了三十年。”
“当年因为我太熊,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你挽着别人的手;后来的我在事业上很牛,可面对你的时候,依然很熊……现在,我就仗着这伤,赌你不会拒绝我。就算你拒绝我,我也赖上你了,反正现在除了你,也没人照顾我了……你不会这么心狠地扔下我吧?”
看着向来严肃正经的男人一脸无赖的表情,嘴里诉说着让她即羞且怕但又忍不住想听的话,方青媛更不知所措了,最后糊里糊涂地点了一记头,给了一个字:
“嗯。”
她也不知道自己“嗯”什么,是答应不会扔下他,还是答应着他的表白?
陆易之听到了意外的答案,愣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欣喜若狂地要从床上跳起来,结果被背上的剧痛给痛得呲牙咧嘴,方青媛忙扶住他,想去唤医生,又被他拉住手,转头一看,他眉欢眼笑得像个孩子般开心地反复问道,“真的吗?你真的答应了?你答应了,是不是?”
“你先放手,我去找医生。”
“你不答应,我不放手!”
“嗯。”无奈地再次简短地回复了他,脸火烧火燎地烫烧起来,“你到底放不放手?再不放,我收回了!”
“别,我听话!”霸道总裁转眼又变回可怜兮兮的孩子,眨巴眨巴着眼睛,“你快点回来!”说完,咧开嘴,笑容可掬得像那家里的招财猫,只差点头招手了。
方青媛头也不回,快速逃出病房,一出门,就双手捧脸,想降降脸上滚热的温度,可没用,她的手心也是热得直冒着汗……
她唤了医生进病房给陆易之查看伤情,自己则在门口,不敢进去。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是陈小兔的。
方青媛很庆幸女儿的这个电话,很及时地将她从一片慌乱之中拯救出来。
“小兔……”接电话的声音,都要比平时更热情。
“妈?有好事?”母女的心灵感应,老妈这多出一分的热情被小兔成功接收到,并八卦地开始推理。
“瞎说什么。你找我什么事!”
热情瞬间被理智浇灭,取而代之的是生硬的问话。陈小兔敏感地再次接收到老妈的异常,想了想决定不再轻易刺激,“是我想去看看陆伯伯,问问是否方便?而且老妈,这么多天没见你可爱的女儿,你有没有想我啊?”
“要见陆伯伯?现在应该可以的。”方青媛想,也可以顺带着减少她再面对陆易之的尴尬,“你什么时候过来?妈妈想你了,就快点过来吧。”
“哈哈……我就知道!我已经在楼下了,你们这层我上不来,你过来接我一下吧。”
“咦?好,我就过来。”方青媛欣喜着,到底是女儿,她的贴心小棉袄!
简单地打发了医生,陆易之左顾右盼还不见心上人,趴在床上有点着急。刚想按铃时,房门开了,一见进来的人是方青媛,忙亲昵地喊:“青媛,你怎么才回来……小兔,你来啦,快来坐……”
陈小兔虽然平时属于粗神经纤维,但关键时刻并不糊涂,她从陆伯伯喊老妈的语气和神态上就可以推断得出——俩人之间的“猫腻”进了一大步!
再看看老妈慌张又羞涩的表情……啧啧,小兔心想,会不会陆伯伯一出院,她就会多一个“继父”了?
心里想归想,面上,小兔仍然还是乖巧的小姑娘,将手中的果篮放到一边,笑着关心道:“陆伯伯,您的伤怎么样了?还是很严重吗?”
话一出,小兔就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光是看陆伯伯趴在床上的姿势就可以看出伤仍然还重着。忙换了一句:“您要不要吃水果?我给您削个苹果,好吗?”
“小兔,谢谢你能来看陆伯伯,你坐着陪陆伯伯聊聊天吧,我过会儿再吃水果。”陆易之拍拍床边的椅子,示意小兔坐着。又特意朝方青媛看了眼,她自从进门后就变得异常沉默,他就开始担心,怕自己的表白把她给吓到了。
想了个话题,陆易之看似自然地对方青媛说道:“青媛,你看,还是女儿贴心。我这受伤,也只有小兔来看我,我那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远,谁都靠不住。”
方青媛接了话:“儿子女儿都一样,恒远井扬也都是好孩子,只不过都在国外,说不定现在正往回赶呢。”
见她接话了,陆易之提着的心落下了。
陈小兔的心提了上去,她故作随意地问道:“陆伯伯,您受伤的事有没有告诉陆井扬?要不要我告诉他,让他早点回来?”
“我打过电话了,跟恒远、井扬都说过了,也让他们不用急着回来。有你妈妈留在这里照顾我,我很踏实。”陆易之回了一句,又接着道:“这事也要谢谢小兔你,肯让你妈妈过来照顾我。这些天她就只顾在我这里,都没法回家照顾你了,陆伯伯我过意不去啊……”
“没关系的,陆伯伯。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您受伤了,需要人照顾。”小兔很有礼貌地接了陆伯伯的话,而刚刚提起的心,也顺势落了下去,心踏实的同时,不免地起了些失落。
在商场摸爬滚打数十年,陆易之早已练就察言观色的本领,只需一眼就看出面前女孩有些失落的小表情,稍一推测就明白女孩失落的原因,并非她妈妈没法在家照顾她,而是……
“小兔,这些天陆井扬有给你联系过吗?”
陈小兔摇摇头,“没有。”
“哦,那可能确实在忙吧。他这次去R国,是为了Y医学研究院的事。对这事,他确实非常认真。不过忙归忙,怎么能这样冷落女孩子呢?小兔放心,陆伯伯我现在就给陆井扬打电话,好好说他一顿。”
说着,陆易之拿起手机就要往外拨号,被小兔极力拦住了,他“只好”作罢,但嘴上仍安慰着女孩,“要不,小兔你有空的话,就给他打个电话。我想,他应该也会挺想你的。”
“咦?”
小兔还没回答,坐在一旁沉默着的方青媛倒出了声,她最近一直陷入自己的感情之中,竟然没发现女儿的情感世界。之前,她也只是拿陆井扬和女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同学好朋友来看待,这会儿听陆易之的话语和语气,似乎……不一样。
见老妈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小兔有几分心虚,忙摆手作答:“陆井扬肯定也很忙,我就不去打扰他了,反正,马上要开学了,到时又可以见面的。我们是好朋友、好同学,应该要互相鼓励,一起努力,争取明年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
连小兔都觉得自己的回答听起来很正面很积极,却也只能是“听起来”。这回答既是回应陆易之的提议,也是用来抵消老妈心里的疑问的,以期能蒙混过关。
并且与此同时,自己连日来的小纠结小烦恼,也被这个回答给消除了——“打或不打”?当然,不用再打电话了,可以安心地在家好好学习,好好做题,好好等着开学即可。
心,突然放松了。
小兔没想到的是,她的回答反而更加深了老妈的猜疑。
方青媛深知女儿脾性,如果她真的和陆井扬只是单纯的友情,她肯定会想都不想地、大大咧咧地就回答了;刚刚那番答复,看似滴水不漏,但就是这太过小心谨慎的态度,让她不得不进一步起疑,甚至是证实心里的疑问。
对于陆井扬,方青媛的印象是极好的,她也不是顽固不化的家长,并不会拿“早恋”作为禁止女儿恋爱的理由,相反,对于女儿和陆井扬……她乐见其成。
在病房陪陆伯伯聊了会儿,又给他削了个苹果吃,时间差不多,小兔起身准备告辞,方青媛很自然地要送女儿下楼。
可是出了病房,小兔就感觉气氛不对,过于安静!和老妈并排走着,她偷偷瞄了好几次,居然在老妈脸上看到凝重的神情,是凝重!
“陆伯伯的伤要做手术吗?看他确实伤得挺重的,都只能趴着。”她想说点话,打破这安静僵硬的气氛。
“医生说,虽然伤很重,但还好没伤到骨头,只要好好养伤,手术应该不用。”
听到了老妈的回答,小兔感觉气氛更僵硬了。
什么时候妈妈和她说话的时候,音调语气都是毫无起伏、没有情绪,四平八稳得像机器人说话似的?
只有生气的时候!
彻底意识到这一点,小兔连没话找话都省了,索性低着头乖乖走自己的路,反正快到一楼了,马上就可以和老妈说再见了。
母女俩安静的气氛从顶层延至底层,一楼到了,一楼的玻璃大门也出了,下了三个小台阶,小兔心里暗数三秒,三秒过后抬头仰着笑脸若无其事地准备和老妈道别。
却,被老妈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