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帅,今天我们去哪儿视察呢?”
桑青一路小跑方才能跟上节帅的步伐。
她可再也不想去什么营地查看了,这两日,为了打消节帅的顾虑,在节帅面前展示自己的“雄性风采”,她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前日她跟着新兵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昨日,她跟着将士们一起操练了一个小时。幸亏有大哥顾樱的解围,不然她得昏倒到校场。
崔昭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前行,桑青的心又提了起来,今天不会又有什么新花样吧?
弯弯绕绕,来到了膳食房,原来是查看为上路准备的干粮,桑青暗暗舒了一口气。
“小人恭迎节帅!”刚进大门,只见所有的膳夫和伙计们站成两排,躬身相迎。
桑青记得,这是她教魏小乙的接待礼仪。虽然魏小乙走了,但这优良的传统没有因换了掌事的人而摒弃。
桑青心中颇有点自豪的感觉,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在节帅后面也走路生风起来。看来狐假虎威的感觉也不错的嘛!
“见过节帅大人,小人是新来的膳夫吴克用,现在厨房里掌事,之前总管大人让准备的干粮均已准备完毕,请节帅查验。”
那吴克用卑躬屈膝,一脸谄笑,看起来是个会来事的主。
“既是丁总管已经查验过了,就不必再看了,各自去忙自己的去吧。”崔昭大手一挥,膳食房里的人便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节帅阴晴不定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想脑袋搬家就拼命埋头做事,今天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这位想必就是顾执笔大人吧,早就听闻顾执笔英俊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像那画里走出来的,特别像戏台上的女扮男装的花木兰,对,就是花木兰!”那新来的掌事吴克用早就想巴结这位节帅面前的大红人,但前几日都不凑巧,今日见到了,马屁定是要拍的。
那桑青听到前面几句倒还是挺受用的,听到最后一句,差点没有把刚喝的水喷出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几日只要听到“女”字,她都要神经衰弱。
“你哪只眼睛出来我像女的——”桑青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伸出两个手指对吴掌事做出了挖眼珠的动作。
“小人胡说八道,顾执笔你英俊非凡,神勇无比,小人掌嘴。”那吴掌事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外歪了,一边心中暗骂自己,一边掌着嘴离开了。
“他说什么?”崔昭似笑非笑地里在了后边。
啊!这节帅怎么老是喜欢神不知鬼不觉地立在别人后面。
“没有——没有说什么,他在夸我。”桑青满脸堆笑,心中祈祷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哦!我怎么听到了他说什么女子?”崔昭眉头挑了挑,嘴角轻轻一勾,冷峻的面容配上这笑,说不出的邪魅。
“他说小人英俊,像戏台上的板扮花木兰的男伶。他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像呢?”
知他必定是听到了吴掌事的话,常年驰骋沙场,对于风吹草动的细小声音他都是能捕捉的,更不用说刚刚吴克用嗓门那么大。心中害怕,不敢撒谎。
“那花木兰驰骋沙场、精忠报国,将你喻她,你为何要生气呢?”
崔昭知道这几日她心中有鬼,故而这样说。也许猎人都比较喜欢站在陷阱边看猎物在洞中挣扎的样子。
“小人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桑青将桑青提高了几个度,挺了挺胸脯。
这几日为了打消节帅怀疑,裹胸布比以前勒得更紧了些。
“不过节帅,这花木兰男扮女装替父从军是孝顺、奋勇杀敌是爱国,天子对她赞赏得很呢,不但没有降罪反而封她做尚书郎。这天子可真是明君,对吧?”
今日节帅的心情不错哦,探探口风再说。
“戏文中的故事怎可当真!那花木兰男扮女装混入军营,无视军纪不说,单一条欺君之罪就可以让她满门抄斩。”
知桑青想要试探他对于女扮男装的态度,崔昭故意一本正经地回答。
“满-门-抄-斩?”桑青一听,怔在原地,脸色发白。自己死就好了,还要连累全家……自己就不应该来到书房伺候,在医庐中安安稳稳打杂它不好吗?
等送卫戎进京安顿好,她一定要卷铺盖走人,和爹娘离开军营,在朔州城内开个小医馆。
“怎么了?怎么脸色发白?”知道她是被吓住了,却偏偏爱看她窘迫的模样,不着急宽慰着她。
“没事,节帅,小人……小人只是最近身体欠佳,不太舒服。”桑青结结巴巴地答到。
说身体不佳可以掩盖自己的心虚,也为过一阵离开军营做铺垫。
“既是身体欠佳,那是应该去锻炼锻炼——”崔昭故意将后一句声音拉长。
“不了,小人现在觉得精神好多了。”桑青连连摆手,脑袋中浮现出这几日锻炼的场景。见节帅朝自己走来,不由地朝后方退去。
“啊——”桑青屁股一下子碰到了水缸边沿,惯性的力量让她向后仰去。
完了完了,即使要掉入水缸也拉个垫背的吧。说那时迟这时快,桑青混乱中一把抓住节帅的衣领,向后倒去。
崔昭没有想到桑青会抓住他的衣领,脚跟不稳,直直前倾倒下,竟和桑青的嘴唇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二人一齐跌入水缸,霎时水花四溅。
桑青被拉起来的时候,已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从头发丝到脚跟没有一处是干的。
还好此刻膳食房的差役们都在厨房内忙碌着,此处较为偏僻,不然被人瞧见这样狼狈的景象,岂不被人耻笑去,有损“顾执笔”的威名。
再看看一旁的节帅,除了后背没有被打湿,前面的衣襟也全被打湿。
“顾——桑——青!”节帅好看的薄唇中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依旧冰冷而动听,只是这次似乎还有点怒意。
莫不是节帅看破我是故意拉他下水?还是刚刚他们的“亲密接触”?可是那也不怪她啊。
报仇一时爽,过后心慌慌!偷偷瞧去,平日里冷峻的脸此刻一如既往,不知是不是心虚的原因,那眼眸里的寒意好像比平时更重了。
桑青不敢直视,怕那寒意冰冻了自己现在怦怦直跳的心脏。
“节帅——小人不是故意的。”心虚的她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桑青觉得自己的笑容像哭。
看着那张冰冷的脸,好像随时都能火山爆发。再瞅瞅他紧紧握住的拳头,骨节都开开始泛白,再不逃,恐怕今日命要休矣。
趁节帅还没有开口说话,桑青赶紧抢话道:“节帅,小人回去换衣服了。”
说罢,逃也似地狂奔而去。